不过才辰时,那日头就已经有些毒辣,只站了半个时辰,衣襟便已汗湿。
“今日练习骑射,你们俩人一组,同骑一匹马交。一人控马交,一人持弓弩,半个时辰后互相交换。”新兵教官少副将张昀华,指着一个方向道,“一个时辰之后,哪组射下的虎豹最多,便可随我去那边观摩真正的玉家军!其余人等继续在此晨练!”
青龙国镇国大将军玉梓龙所带领的玉家军,威名远播,战场之上,但凡见到玉家军的旗帜,都要先警惕三分。
能亲眼目睹玉家军的英勇,自然是这些刚入军营的新兵梦寐以求的。
很快,新兵俩人一组结对排开,只剩下落单的太子一人,站在队伍中格外突兀。
张昀华额头青筋微微凸起,眉头微蹙,这次进的新兵正好单数,太子又与他们三人同住一个帐中,他虽知道分组之后,必然是这般结果,仍是不免有些别扭。
前两日在帐中说得那些话,也不知这太子听去了多少,张昀华干巴巴地对颜华龙道:“你就与我一组吧。”
颜华龙这边倒是没什么表情,恭恭敬敬地对着张昀华低头一拱手:“是。”
半空之中,数十匹马交踏足而来,它们是玉家军中最惯用的马匹,白身黑尾,头长一角,四足利爪,以虎豹为食,鸣声如鼓。
在宫里颜华龙骑过马身鸟翼,人面蛇尾的孰湖,是他五岁垂髫之礼时父皇送他的,自小他同这孰湖一起长大,早就心意相通,他一个眼神一个投足,孰湖便可心领神会。
如今这野性尚存的马交,又是头一回骑,不少人刚翻身上去,便被马交甩飞了出去。
张昀华手持马鞭,站在下方,环顾众人:“若是一个时辰之后,上不了马交者,便罚去今日午膳。”
闻言,颜华龙倒也不急着上马,并不为着午膳,他四下打量,见有几人已经安稳上马,细细观察之下,那些人均是上马前先抚了抚那马交的头,而后又对着马交耳朵低语了几句,跟着便见那马交一只前足朝前跪地,人便翻身上马,待握住马交头上的犄角之后,马交才重新站起。
颜华龙自小善通音律,音感极佳,他合上双眸细细辨听,周遭马蹄声人声混杂其中,分辨出这些杂乱之声,寻到那对着马交耳低语的音色,双唇跟着发声学样。
随即,太子颜华龙睁开晶亮的眼眸,如那些稳稳上了马交的人一般,先对着马耳低语,之后待马交前足跪地,人便翻身上去,握住马交犄角。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和刚刚细致入微的观察神情,尽数落在了张昀华的眼中,他心道,这太子倒是沉稳,怪不得那日听了他们几个闲话之后,还能面不改色,全然无视似得与姚卿交好。
小太子颜华龙握紧马交的缰绳,身后少副将张昀华持着弓弩道:“缰绳不用拉得这么紧,放松些,这些马交极通人性,就同你在宫里时,驾驭那孰湖一样便可。”
颜华龙点了点头,便依言放松了手中缰绳,回想起自己驾驭着孰湖时的情景,将眼前马交当成了自己的坐骑孰湖,轻扶了下马交马头上的毛发,夹紧马肚,挺直腰身,果然如张昀华所说这军中的马交极通人性,很快他便能轻松驾驭。
虎豹在下方的平原上急奔,身后是骑着马交追赶而来的新兵,箭矢如雨点般纷纷落下,那场面虽比不得战场上的厮杀激烈,但也引得人不由想抬头看看。
玉清风很快便在这群骑着马交飞奔的队伍中,找到了太子颜华龙和张昀华那一组,其实他们二人并不难找,他们的马交跑在多数人的前头,左右穿梭来去很是自如。
少副将张昀华是这些新兵的教官,箭矢自然没话说,每一箭射出必无虚发,这二人配合的可说是天衣无缝,像是早就搭档多年。
太子颜华龙到底只有十三岁,还未完全长开,刚刚发育的身形略显瘦弱较小,张昀华与玉清风同岁,正是风姿卓尔的时候,故而太子颜华龙骑在那马交上,像是被身后的少副将张昀华半包裹着。
在青龙国的都城,玉清风同张昀华以及姚卿三人,时常是闺阁佳人们口中谈论的对象,尤其是张昀华,不仅身姿英武,身手不凡,且长相俊朗,又因家事关系自小饱读诗书,为人处事稳重周全,与玉清风的张狂桀骜,姚卿的风流倜傥一相对比,自然在择偶人选上排在三人之首。
许是颜华龙骑术过人,张昀华一箭射出正中一头猛虎的心脏,随即低头对他说了些什么。
颜华龙虽未回头应答,但那嘴角微微上翘,神情舒朗中带着点腼腆之态,本就长得清秀,眉目如画,多数承了皇后娘娘的容貌,此时又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故而看在玉清风的眼里,像是娇柔的女子与情郎同骑一马,心心相印,耳鬓厮磨的样子。
“这小太子同张少副将配合的还真是默契!才半个时辰未到,就已经射倒两只猛虎和一只花豹了!”站在玉清风身旁的一位将士赞许道。
玉清风眉头蹙起,转头对那将士道:“你不觉得这俩人骑在马交上挨得太近吗?”
将士被问得一愣,反问道:“这不是因为他们同骑一匹马交吗?”
“就是同骑一匹马交,至于靠得这般近吗?”玉清风哼声道,“堂堂一个太子,未来的储君!成何体统!”
“这……这俩个男人……”将士抓耳挠腮,他不知皇家规矩,但两人同骑,身体碰撞自然难免,更何况又同是男子,他们不是也一向如此吗?有几组持弓弩的,马交跑快了还搂着前方驾驭马交者的腰呢。
“整日还同他人勾肩搭背……”玉清风又想到这些天太子颜华龙与那姚卿走得极近,又哼了一声道,“你看哪个皇子像他这般?”
那将士一听,倒是跟着点头: “还真是不太一样。”他没见过别国皇子,他们青龙国也只有这么一位皇子。
“是吧!我就说……”
“平日我们常年驻守这边关,与这些天潢贵胃本无交集,若不是本朝有规定,凡是年满十三岁的男子都必须去军中历练三年,我们这辈子恐都没有与皇族接触的机会。”那将士面上笑容已溢满期待之色,“我也想与这太子亲近亲近!”
“你敢!”
两个字脱口而出,像是一声惊雷,吓得那将士一愣,赶紧逃开,心道:“今日这少将军是这么了?中邪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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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玉清风醒来却未起身,他转头往对床望去,果然又是被褥整齐叠放,一丝不苟,这人究竟是起得多早?
不由心下好奇,翻身下得床去,玉清风点亮矮桌上的油灯,取了自己的火烛枪,放在油灯下看。
只见火烛枪上一条蛇身人面赤红小龙显现而出,在枪身上游走片刻后,盘踞成了一个 “矢”形。
玉家的火烛枪,是由上古四大神龙之一的烛龙之火淬炼而成,烛龙可掌控时间,睁眼为昼,闭眼为夜。
才不过寅时,这小太子起这么早干什么去?
玉清风披上外衣,掀开帐帘,头顶深墨色的天空之上星子密布,一轮弯月高高挂着,一队守夜的军士正巧刚绕了一圈,此刻正好绕到玉清风他们的帐前。
“少将军也起这么早?”打头的军士打着招呼道。
“嗯,瞧见太子没有?”玉清风问。
“真不愧是我们青龙国的太子呢!已经练了有小半个时辰了!”那军士神情之中流露出钦佩之色,指着那校场方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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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风还未走近,就见前方丝丝红光光影交错,正是离火剑的剑光。
不知是不想打搅到对方,还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来了,玉清风故意隐了气息靠近,站在不远不近,正好可以看清那剑招的地方停了下来。
瞧着瞧着那招式说不出的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忽地,那月光下的人影一个旋身,红光一闪,剑尖点地,再一个旋身,刺向虚空。
这是他们玉家的枪法!
不,应该说这是他的枪法,是他当年年少时自不量力在宫中练武场上,耍的那套半吊子的玉家枪法。
但细看之下,似乎又有些不同,有几个招式为了使剑时更流畅,而被改动过了。
当年他只有五岁吧,竟然还记得,不仅记得,还自行修改了招式!必定是时常拿出来练,才能将一套枪法融会贯通成一套剑法。
玉清风在心中哑然,也因这一时的错愕,忘了要隐藏起气息,前方舞剑的人立刻收了招式,站在那里往玉清风这边望了过来。
玉清风就见颜华龙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最后停在自己面前,足足矮他一个头。
颜华龙的面上不知是因刚刚练剑的缘故而泛起薄红,还是因为被玉清风瞧见他不仅偷使了他们玉家的枪法,还自行改成剑法而感到尴尬,那饱满润泽的唇在他眼前亲启道:“五岁我生辰那日,你来宫中练武场……就看了这么一次,也不知怎么就记住了,所以后来练了几回……”言语间有些吞吞吐吐,像是斟酌着字句,生怕引了误会,“我不善枪法,所以就……”
后面的话玉清风没听进耳里,他眼前只看见那张丰润的唇在自己面前一张一合,搅得他口干舌燥,极不耐烦。
想着这嘴真是闹人,干脆堵上!
于是下一瞬,玉清风抓起太子颜华龙那只持剑的手,放在自己眼前。
颜华龙一愣,不待他反应,另一只手又被抓去,力道更大。
玉清风像是在用力拽下挂在树梢上饱满熟透的果子,又生怕下一刻被旁人抢了去,立刻放入嘴中。
“果子”的肉很软,似乎还带着一股清香甜味,开始时是放在口中慢慢咀嚼细品的,后来觉得不够,干脆采摘下更多,一股脑塞入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一个才刚刚年满十三岁的太子,自然抵不过一个血气方刚已经年岁二十的少将军。
太子颜华龙被堵的严实,惊愕中想要推拒,却因玉清风抓着自己的力道实在太大,仿佛下一刻两只手就要被生生折断。
生涩惊愕中夹杂着疼痛和莫名的异样感,脑袋里犹如被人灌了迷香天旋地转,身体也跟着虚软起来,不知是因为气息被夺走太久,还是惊悸过度,最后竟是整个人瘫软在了玉清风怀中。
也因为如此,那餍足的食者,终于放开了些力道,像是被擒的猎物终于无力挣扎,这才撤去捆缚的网子。
昏眩间耳边隐约传来一些细碎话语:“当年要是……我就让皇上赐婚……”
当年要怎样?要赐谁的婚?
意识模糊间,太子颜华龙心内惑道。
宫游 晋江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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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千魔幻境之地上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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