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比往常暖和一些。
腊月二十三小年，鞭炮声从一大早就开始响个不停。
此时电视中播放小品，沈木泽坐在圆桌前，一边摘着韭菜，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电视。
墙上贴着成绩单与奖状，都写着沈木泽的名字。
电视正上方墙体贴着“距离高考123天”。电视的上框用较小的纸贴着“距离高考488天。”
上面的大字是提醒沈木泽。
下面的小字是提醒弟弟还有一年半高考，鞭策他好好学习，少看电视。
沈木泽有些出神。
之前是何洛欣贴的这两张纸，她踩着凳子，他在旁边打下手，只记得她一双长腿晃来晃去。
贴完上面那张，她从板凳上跳下来，睫毛一抖一抖，又明媚笑着。
她微微弯腰，开始贴电视框上的。
她的头发绾起，露出漂亮的颈肩……
室外的鞭炮声炸响，“嘭”得一声让人心惊，将沈木泽从过去的回忆中拽回来。
周梓洛端着一盆鸡蛋过来，“哥，咱妈说了，今年你要高考，就别干活了，多去看会书。”
沈木泽抬头瞥了眼钟表，“洛欣姐来电话了吗？”
“啊？咱姐啊……”周梓洛停了下，“半点下火车，不过姐不是说过吗，今年男朋友送。”
沈木泽皱下眉。
*
火车站前。
何洛欣站定，等拖箱子的张彦辰，张彦辰走出来，她自然挎上他的手臂。
她转头看见沈木泽，少年站在光辉下，她眯起眼才能看清楚。
“阿泽，你怎么来了？”
何洛欣松开手，快步走向沈木泽，一年来他长高了不少，她要仰头看他。
张彦辰快速跟上来，将沈木泽上下打量一番，眼睛也跟着亮亮，“这是你哪个弟弟？”
何洛欣笑：“大的那个。”
张彦辰继续赞美，“小伙子长得真帅。”
张彦辰又问:“多大了？”
她答:“今年17了。”
何洛欣眉开眼笑，“这一年变化最大，我差点没认出来。”
沈木泽神情松动了些，嘴角浮起淡淡的笑。
何洛欣又说：“就是不太活泼，见人都不招呼的。”
她冲张彦辰抬下巴，向沈木泽介绍，“阿泽，这是我的男朋友，叫彦辰哥。”
沈木泽的笑一僵。
张彦辰笑着往何洛欣身边贴近，向着她打趣，“别叫哥了，叫姐夫吧。”
何洛欣嗔怪瞪他一样，眼中笑意未减，更像默认。
沈木泽几乎咬牙切齿:“彦辰哥。”
沈木泽往前一步，脸上倒换成得体的笑，“彦辰哥，我来拿吧。”
虽是询问的话，他不等张彦辰反应，已经伸手拽过行李箱。
只是何洛欣反应也快，她攥住把手，“阿泽，让他拿就可以了。”
张彦辰立即接过，“是啊，回来之前我已经和你姐姐说好了，这种活我来干。”
沈木泽一松手，就被无措与迷茫笼罩。
刚才她接过行李的时候，身上的香气一晃而过，幽香淡雅，是松木调的香水。
她身上的香气又变了。
沈木泽看着已经向前走的两个人，他们说说笑笑。
她美丽的侧脸，明艳的笑容……
她的面容突然变得模糊些，声音似乎也隔得遥远。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要被陌生冲淡，变得不真切。
巨大的空洞与落寞盘旋着，伺机吞噬他。
直到她回过头，走到他身边，一把拉扯他的袖口，殷切催促，“阿泽，快走呀。”
她柔软碰触他的皮肤，惹得发痒。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身边的所有又变得生动。
车站距离家不远，出租车10分钟车程。
沈木泽挥手拦停一辆出租车，张彦辰去后面放行李箱，沈木泽则先一步打开后座的车门。
于是何洛欣坐上后座，正要往里面的位置挪去。
只是沈木泽的动作更快，绕过车身，他到另一边去打开车门上车。
何洛欣在正中间，看他上来，就回到右边座位。
这会儿张彦辰刚把后备箱合上，路过右边车门。
何洛欣摇下车窗，她探出头对张彦辰笑笑，指了指前座。
沈木泽转头，目光落在她的背上，无法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他几乎能想到她笑容时嘴角的弧度。
张彦辰上车，沈木泽报了个地址。
何洛欣转回头，问他，“妈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沈木泽想了想：“都是你爱吃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瞬都不肯挪开，惹得何洛欣有些奇怪地摸摸脸，“怎么了？”
下午的光带着特有的橙黄暖调，落在她的发丝上，落上一层金边。
车窗被摇开了一条缝隙，冬季的风冷，吹进来把出租车暖风冲散，缓解了眩晕感。
沈木泽摇摇头，仍在用目光描摹她的轮廓。
片刻后，他才回答：“妈说你出去工作受累，肯定瘦了。”
“啊……”何洛欣放下手，稍微有些哀怨，“你可不要说我胖了。”
沈木泽笑起来，“倒是没瘦。”
她点点头，“那春节可要多吃点。”
他们很快到达目的地，张彦辰送他们到楼下，把行李箱交给沈木泽。
何洛欣和他道别，两个人顾着沈木泽在，只是简单招呼就分开。
沈木泽打开门，放下行李箱。
何梓洛在桌边抬头，“姐，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吗？”
刘奇说：“我看你像好吃的。”
何梓洛委屈：“我又怎么了？”
“你姐回来了，你不去接行李，觍个脸在这要好吃的。”
何梓洛站起身，换上满脸堆笑，“姐姐大人，您回来了。”
“小梓子，拿拖鞋来。”
“早就准备好了。”何梓洛放下拖鞋。
“退下吧。”
“喳。”
何洛欣快速换上拖鞋，连鞋都没穿好，就拖拉着鞋急切往刘奇身边走去。
“妈，想我没？”
“先把衣服换下来，身上有凉气。”
她脱下棉服，沈木泽已经放好行李箱，在她身后。他自然地接过何洛欣的衣服。
何洛欣转头去抱刘奇，撒娇似的叫唤：“妈。”
沈木泽把棉服搭在他的手臂，转身向里屋去。
刘奇叫他，“做什么去？”
“我把衣服放洛欣姐的屋里。”
沈木泽走进她的卧室，屋里温暖，热气烘得被褥出一股皂粉的香气。
他将房门关好，没有开灯。
室外昏黄的光投射进来，窗框的阴影正将他笼罩住。
他将棉服拿起来，双臂环抱住。
棉服蓬松，正能盈满怀抱。鼻尖是淡淡的香水气味，还带着室内的温度。
……就像把她抱进怀里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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