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领了父亲的命令,道,“是,儿子不会让她见到明日的朝霞。”
一剑飞出,挑着颜玦的下巴而过,她扭头一个蝎子摆尾,堪堪躲开,朝前一伸手,将绞鹿刀握在掌心中。
刀柄触肤,她竟忍不住越握越紧,掌心中仿佛握住了一团火,并不烫人,却叫她热血激荡。
是把好刀。
真正有灵的杀器,都能让武者血脉偾张。
可惜她从小到大练的不过只有姐姐教她的拳法掌法,再加上在清风剑派的剑术,除此外,并没有仔细地习过其他兵器的招式。
一剑一刀相撞,暗夜里,火星碰得纷飞。
她并不主动进攻,只拆蔺文庆的招。
是为两人在外人眼中,是一动一静。
较快移动身形的是蔺文庆,杀机暗藏,剑下并不留情,转手便刺颜玦的三处大穴。
见招拆招的是颜玦,她亦在动,不过脚下步法并不乱,要是有人细心看,她几乎并未挪动几步,只在一个圈里迎战蔺文庆。
蔺老爷子看了片刻,点了点颜玦,“再拖下去,你胜算也不高。”
只因他已从颜玦变缓的出招上窥见她的疲态。
两人已过招数十次,颜玦初战不利受了伤,失血的缘故让她手中挥舞绞鹿刀的动作也变慢了。
赤鬣看到这里,轻叹一口气,对蔺家道,“交给你们了。”
蔺文德拱手,“是,不必费心,请贵客早些回湖心庭院安寝。”
赤鬣并不认为颜玦还有翻盘的机会,原本胜算就不大,她的身手由任何一个习武之人来看,都不算高,步法身法都不够稳,拳法掌法又近乎无,绞鹿刀在她手里,白白折了身价。
但他不会质疑主人。
颜玦被蔺文庆困在剑招当中,她本想以剑法代刀法,清风剑法刚使出一招潺潺流水,便急忙收了招。
她这是怕做贼被人逮到了,清风剑派是名门正派,还没人做过贼呢,若被师傅知道,门中师兄弟,姊妹晓得,她就是给师门抹黑了。
得学孙大圣,在外惹了祸也不能让人看出招数与师门。
可她渐渐力竭,不知如何是好。
在寒光乱飞的长剑下,她想起父亲曾教她的鸳鸯刀法。
父亲说是他独创的,不过怕人看见了笑话他自创的刀法,叫她自己随便练练,不要说出去。
为了避免父亲丢脸,她连姐姐和小符都没有说过。
既然无人知晓这套刀法,她不如就使这一套。
不过鸳鸯刀法使的是双刀,她只有一把单刀,如何使鸳鸯刀法。
颜玦的视力一向顶好,她能看清来剑的方向,甚至可从蔺文庆的出招上判断出他接下来要攻的位置,可她实在是身不如眼,看得见,却无法抢占先机。
蔺文庆嗤笑一声,“好好的神兵利器,在你手里,呵呵,也成了废铜烂铁了。”
颜玦已无力反驳,她脑中尽是如何使鸳鸯刀法的回忆。
爹说过什么?
再想一想。
鸳鸯刀为双刀法,一刀执的是轻灵敏捷,干脆利落,一刀秉的是泰山压顶,力可掀涛,双刀配合,变化无穷。
她现在手中却只有一把不知名的刀,方才一捡起,握在手中还觉得沉重,只是她现在越使,反倒是觉得刀挥舞起来如花瓣轻灵。
蔺文庆至少说对了一件事,这把刀,确实是上等的神兵利器。
在攻与守之间,颜玦多次想要冲破敌人给她的桎梏,她的刀每每到了蔺文庆面前,便被他的剑挑开。
抬眸沉思间,蔺文庆的剑刃已再次割破了她的袖子,她却还是有些发愣。
连露娘也看得心惊肉跳。
“阿满,你是快睡着了么?醒一醒!”
颜玦闻罢,目光才慢慢汇聚起神采。
蔺文庆忽然便觉得她的刀法变了。
从方才的参差不齐,章法全无,如今竟可以有几招算是能看的过眼的了。
颜玦就在方才片刻的分神中,明白了一个道理。
鸳鸯双刀的秘诀,即便换了单刀,若她取其精华,仍是能挫其锋芒。
众人但见颜玦在须臾间,刀法变得凌厉些了,如一只小兽懂得利爪要如何放出来攻击天敌了。
赤鬣走到主人身边,询问是否现在离开。
他将面具微微揭开,握住面具一角,从面具下,似在凝视正在过招的两人。
赤鬣连忙劝道,“今晚人多眼杂,主人不该拿下面具。”
他嗯了一声,“不要紧。”
“我们回去吧?”
“热闹还没看完,走得太快,回去也空落落的,没意思。”
赤鬣道,“不知轻重的小贼,今夜必然是要死在蔺家人手下了。”
“未必。”
“她已势弱,不到一炷香时间,蔺文庆便能杀了她,可惜主人好心借她的绞鹿刀了,明日我会问蔺老要回来。”
听得他轻笑一声,“你啊,总是眼皮浅,瞧。”
赤鬣侧头看去,见颜玦好似换了一个人,身形如蝶般飘逸,再加上手上的刀,时而轻,时而重,时而缓,时而急,令人捉摸不透。
“她怎么会忽然开窍了。”
“这才配得上我的刀。”
“我们打个赌如何?”
赤鬣道,“赌那个叫阿满的姑娘赢还是蔺三赢么?”他看了局面,如今颜玦已慢慢扭转战况,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他戴上面具,声音重又变得沉闷,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微弱声音一样,“不,赌一赌蔺文庆还能撑多久。”
赤鬣心中一惊,“主人是笃定阿满会胜?”
“我猜测十招之内。”
“蔺文庆虽是在退让,不过属下看来,他并未被阿满压制着打,胜负还未分。”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锃——”
颜玦露出了漫不经心的笑,反身一劈,绞鹿刀不知是劈在蔺文庆长剑的哪一寸,将一柄锻造精致的宝剑,劈断两节。
断剑横飞上天,颜玦的刀架在了蔺文庆的脖子上。
飞出的一半断剑,此时才落在地面,插进了蔺文庆脚边的泥土中。
蔺文庆从未如此恨过一个女子轻蔑的目光,此时他恨不得叫他们一起上,将她立刻斩于竹林内。
然而颜玦却不知自己释怀的笑落在旁人眼中便是嘲笑了。
她打败蔺文庆的第一反应便是劫后轻松,随之而来的便是释怀,她是颜琼的妹妹,如何能潦草地死在崇明,让人知道了,还不笑话颜琼教妹无方。
做贼惹的祸且放后头,不明不白死了,日后姐姐知道,也要后悔没有好好教她武功自保。
赤鬣也笑了,“主人妙算,果然不出十招。不过,她使的刀法,属下似乎没有见过,变化自有其道,一招轻便即刻有一招重去配,一式偏便有一式正去补,就如同是两人使刀共同配合一样。”
“是啊,如何会在此处看见这失传已久的——鸳鸯刀法。”他的脚步落在竹叶层堆的林中比风声更轻,不曾再回头看一眼。
“鸳鸯刀法?属下从未听过,不过蔺文庆的那把剑属下觉得不错,断了可惜了。”
他轻声笑了笑,“是我送给蔺文德的瘦蛟剑。”
“瘦蛟?主人是说她方才以绞鹿刀断了瘦蛟剑?!怎么可能……”
颜玦收回刀,“你输了。”
蔺文庆手上无刃,怒吼道,“爹,给我新剑,我要杀了这贱人。”
蔺老爷子久久不闻竹林中来人的声音,也摸不准他的意思,只是绞鹿刀在她手中,无言如那一位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放她们走。”蔺老爷子说。
蔺文德抬了抬手,“退下,让她们离开。”
蔺文庆恼急了,“爹,怎么能放她们走,她们盗了咱家的宝贝,放走她们太可惜了。”
蔺文德道,“还要胡闹到何时,输了便是输了,你又不是孩子。输给一个久经江湖风霜的女子也就算了,竟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蔺文庆眼见父亲要放走她们了,急得抓过一个护院的剑便挡在了颜玦身前。
颜玦已扶起露娘,将她架在肩膀上。
“蔺家是崇明富甲一方的富商巨贾,不会出尔反尔吧?”颜玦道。
蔺文德正要说教弟弟,听见父亲开口了。
“老朽既说要放你等离开,又有贵人替你作保,怎么会食言。”
“所以蔺三公子这是做什么?”
蔺文庆咬紧牙槽,压低声音道,“你给我等着,你们跟那个放鹞子的,一个都跑不掉。”
颜玦意识道,他说的放鹞子的就是初玖,如此一来,她与露娘便是初玖的鹞子了。
颜玦并不清楚放鹞子的手段,便回以,“禽鸟被弃,自此后便是自由之鸟。我们会飞到天高地远的地方,不惹蔺三公子厌烦。”
露娘听了颜玦这句话,若有所思。
蔺老爷子想起一个问题来,“小丫头,你习武有多久?”
颜玦不明其意,“七八岁开始练功,到了今日,也有六年,七年了。”
他又问,“你师从何处?”
颜玦不肯说出师门。
“看来是不方便了。”
“我见你刀法不佳,可是并未练过?”
“正是,从前只练了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罢了。”
“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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