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撞人的疯子力气不小,她一把将箫因拽进一处阴影里,她的目光如蜘蛛的螯肢,缓慢爬上箫因的脸。
从眉梢刮到脚尖,一寸一寸地将箫因看个透彻。
箫因也不躲闪,用同样的眼神回击,她发现其实这个疯子没暴力倾向时,还挺有气质的,丹凤眼高鼻梁,就是发型有点浮夸,爆炸玉米卷,以至于她的脑袋从背后看上去要比其余人的大一倍。
“你叫什么?怎么不说话呢。”箫因和她对视太久,没了耐心,周围的疯子也不时跑来趴在她们肩上,左瞧瞧右摸摸。
那疯子也不再看她,转了转头,观察四周,忽然伏在她耳下,低声说:“我叫……疯菜。”
“疯菜?”箫因大声叫了出来,失去了表情管理。
“箫因!小点声。”
一瞬间,周围所有的目光如聚光灯般打在她们身上,急得疯菜又头顶她的肚子,把她往别的地方撞。
“疯菜!你到底是那边的?你想杀我啊?!”箫因捂住肚子站起来,疯菜一靠近,她就闪避。
“你那么大声干嘛!”疯菜火速抓住她,搭了把手,把她扶到另一阴影处,“我们见不得光,你喊得想让多少人知道啊。”
这倒是,箫因也紧张起来,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疯菜也惊诧地问她。
“杀人机器和蜜蜂马屁精把我关进来的。”箫因深深吐出一口气,肩膀也随之塌了塌,她真的很疲惫。
“啊?谁?”疯菜没听懂,带她在台阶上坐下。
“唐氮和典狱长。”这次,箫因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说来话就长了,简单来说,他们让我进来当陪伴者,我还没搞明白,这是要干什么?随便找个人陪陪她就行了吗?”
“哦,这就好办了。”疯菜浑身一松,咽了咽口水,“你可以顺便攒福报了。”
“攒福报?”箫因眨了眨眼,“攒来做什么?可以兑换奖品?还是换钱?”
“攒福报可以回到现实世界。”疯菜的眉心骤然压出一道阴影,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抬手指向对面墙上的大屏,“你看,这里每个人的疯因子系数是不一样的,根据标签分门别类,包括你和我,我们也在上面,排名是实时变动的。”
箫因抬眸一瞧,她起码以为这是犯人名录,没成想这滚动的大屏上,记载的是所有人的疯因子状态。
其中排名第一的是唐氮,他的标签是偏执狂,被列为五级难度。
而神奇的是,箫因竟然排名第88位,标签是解离障碍,四级难度;疯菜排名倒数,她的标签是NPD,自恋型人格障碍,一级难度。
“这说明什么?谁定的啊?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有病。”箫因问。
“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吧。”疯菜从包里取出几条能量棒,各种口味都有,她撕开一条草莓味的递给箫因,接着边吃边说:“不要小看这块大屏,如果你的疯因子状态从“封闭”变更为“泄漏”状态,你就会被关进这里,这叫福报所,这里的疯子没有工作能力,在外面会扰乱社会秩序。”
箫因吃了一口能量棒,她心想这也太难吃了,但又不好意思吐,便心一横咽了下去。
箫因皱着眉问:“也就是说,现实世界里,人被分出三六九等,疯子世界里,疯子也被分出三六九等,因为大家都疯了,但总要有一种标准,来划分出底层人?那这样说来,其实两个世界本质上没有区别啊,最终还是要靠一套标准来运行。”
“没错,这就是人类生存的底层逻辑。”疯菜拍开裤子上的灰尘,“我就是故意在外面胡乱撞人被抓进来的,只要我们能驱除这里人的心魔,攒够福报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难吗?怎么做?”箫因问。
“首先是选人,上次我就只驱除了三个人的心魔,急匆匆地回去了,结果没待到半天又被送回这里了,你看我这头发!我刚找了间理发店坐下,还没做软化,就被传送回来了……”
疯菜越说越生气,箫因及时打住了她的话头,问道:“所以要彻底回去,需要怎么做?”
“上次,我想还是攒得福报不够。”疯菜又将箫因拉到大屏下方,指着第一名说,“你看,如果能驱除唐氮的心魔,那必定能攒够福报,但这跟送死没什么区别,咱们还是不要头硬了,这种杀人机器能避则避。”
“我同意!”箫因真是怕了唐氮,她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他,“那我们的选人策略是?”
疯菜双手环臂:“咱们还是从难度小的做起吧,积小成多呗,不要急。”
“有道理,跑个量。”箫因划拉了几屏,“这个吧,这个老婆婆的照片看上去挺和蔼可亲的,她的疯因子标签是精神分裂症,两级难度,我就选她。”
疯菜点点头,她又划拉两屏,选了一个妄想症。
两人都挑好攒福报的对象后,便根据病床号去找人,路上,箫因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疯菜,你怎么认出我的?你是故意撞我,引起我的注意吗?”
疯菜挑了挑眉,伸出手指着她身上背着的挎包问:“这不是郁连山的包吗?”
“啊……”箫因后知后觉,但仔细一想,“不对啊,你一直在福报所?那我给你打电话时,你怎么接的?”
疯菜从包里掏出手机,很自然地说:“这里不限制使用手机啊,你不也有吗?”
“哦……这样……”箫因又顿了顿,提起勇气说,“疯菜,郁连山死了。”
疯菜像没听见似的,停在她要找的病房前,回头对箫因扬了扬手,笑着说:“我到了,你要找的病房还在前面,你继续往前走。”
“疯菜,郁连山死了。”箫因一动不动,又说了一遍。
疯菜扬起唇角,轻叹了口气,语气轻快:“那他之前攒得福报就归我了,你不会跟我抢吧?”
“……”箫因摇了摇头,“我不跟你抢。”
疯菜又感叹道:“这个郁连山,还好我没跟他讲这福报是攒来做什么的,不然他只怕不舍得给我。”
“疯菜,你就这么淡定?他死了,是真的死了,我亲眼看见的。”箫因极度震惊,她以为他们是朋友。
疯菜抬手敲了敲门,一只脚迈进病房,又探出头对箫因说:“那要怎么样?死了就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这里,都一样啊,你不可能违背因果,你要快速适应这里的节奏,慢下来就是等死。”
“我要进去了,你快去吧。”疯菜又催她。
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箫因缓了缓,她没时间再为郁连山悲伤,她要找的病房也到了。
“有人吗?”箫因学着疯菜的流程,敲了敲门。
刚敲了两下,就有人来开门了,那人和她想象中的和蔼老婆婆几乎一样。
“快来,小姑娘,请进。”老婆婆叫金花,很热情地让箫因进病房坐,还端来水果给她吃。
“谢谢。”箫因看了看这病房,不大,但还算整洁,有一扇小窗户,病人可以自由出入,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待在床上,不愿下床。
“金花婆婆,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箫因咬了一口梨子就放下了,她不喜欢吃脆脆的水果,她喜欢吃软桃子。
“你是来讨债的!”金花婆婆突然像变了个人,在不足十平的病房内来回走,一遍又一遍,手舞足蹈,气势十足。
“我?”箫因指着自己问。
金花婆婆并不是在跟她说话,而是“其他人”。
金花婆婆先是冲着墙角骂道:“你以为你有个能赚钱的儿子就了不得!你儿子的儿子是他的吗?你以为你抱孙子了,简直丑陋!”
接着又对着门骂道:“你们快去自首!坏事做尽,太坏了,下了猪饲料毒害我,想让我变成肥猪!”
这里除了箫因,再无其他人,金花婆婆这一通骂,骂得箫因心一颤一颤的,她试图劝解:“金花婆婆,你要不要歇会儿?”
“你也是来害我的!”
这回,是真的在骂箫因了,箫因噤了声,听她继续骂,光是要弄明白她口中那些复杂的逻辑关系,就够伤神了,还要驱除她的心魔,这到底要怎么做啊?
箫因都听累了,她此时有点明白为什么说音乐治百病了,她十分需要一副耳机,她的头快炸了。
金花婆婆半点不觉累,还在喋喋不休,护士送来药,金花婆婆乖顺地放进嘴里,待护士一走,她就从牙龈外侧把贴在上面的药片抠了出来,扔出窗外。
“你不吃药可不行啊。”箫因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金花婆婆又指着她的鼻头骂。
箫因死死捂住耳朵,金花婆婆那尖锐的骂人声还是从指缝里漏进来,像玻璃碴在耳骨上刮擦。
她余光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五个小时,还有五个小时她才能回牢房,她此时真的太想去坐牢了!
这攒福报的任务她想放弃了,她不仅找不到金花婆婆的病根,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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