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居,门外的丫鬟见到许知韵,赶忙去打帘子。
屋内花香四溢,沁人心脾。许良友坐在主位上吃着茶,眼睛盯着许知韵的一举一动。
秦氏平静地看着进来的人,与延儿相像的很,眉眼清明,透着纯净,只是身子太瘦弱了,脸颊更小,瓷白的。原本瘦弱的人,穿着粉红色的金镶边桃花纹样的对襟小袄配着撒花裙,更显娇弱。
除了许意延不在,其他皆如昨日一样,下首坐着姑母许曼,眼神带着些许轻蔑与嘲笑,装作喜悦的摸样笑着。
许曼,许良友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在母亲被害死,亲弟被逐出府后,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一个庶女,到了年纪就被恭顺伯府的主母做主嫁给一个穷书生。
穷书生姓周,家境贫寒,好在学识渊博,考上了秀才。许曼还在庆幸自己是秀才娘子时,周秀才因病逝世。
原本就贫寒的家更是跌入谷底,许曼无奈只好带着女儿求到恭顺伯府,连门都没进去就被撵了出来,还被下人嘲笑。
只好厚着脸皮来求弟弟,本是不抱希望的,毕竟当年父亲赶走弟弟时,她是没有求情的。
没想到这个被逐出家门的弟弟,竟然会飞凰腾达,成了当朝新贵。
她带着女儿实在是无路可走,只能不要脸面前来投靠。
没想到弟弟和弟媳给了她好大的脸面,欢喜的将人接近府里。给了上好的院子,衣食从不亏待,叫她安心住下。
许良友的关照,秦氏的尊敬,府里奴仆见风使舵,对着借住的母女讨好,让她安心地认为自己就是府里的姑奶奶,她的女儿就是当朝二品大员的亲侄女。
参加了多场聚会赏花宴,许曼就认定自己是上流官家的太太了。之前想能有一间屋遮风雨就好,如今**膨胀,野心大了,不满足如今的现状,觉得自己的女儿能嫁入高门世家大族。
而自己的弟弟只是单枪匹马的孤臣,背后更没有族人的帮衬。
利益捆绑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联姻,可弟弟仅仅只有一个儿子,着实少了些。这以后定是需要侄女的联姻来帮助他的,许曼渐渐地觉得弟弟日后是有求于她的。
之后住在许府,一应银钱用度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早就不记得感恩为何物了。
她就安心等着,弟弟和弟媳来求着她嫁女。
也不知打哪冒出来一个养在外的嫡女,长得还如此像弟弟,堵了女儿的路,还堵住了自己质疑的嘴。
好在精心安排的丫鬟偷听到了真相。原来是个外室女,不入眼的东西竟然能做许府的嫡女,想来抢富贵,真是不自量力。
听说弟弟还安排了人,专门教导这个外室女。
自己和女儿来府里这么久,还没看弟弟用心教导女儿。只是跟着参加了几场赏花宴,规矩礼仪很是大,自己和女儿好多事做起来战战兢兢,好多贵妇私下里笑话她。
可那又如何,没人敢当面说她一句。无论在府内还是府外,人人都敬她。这些规矩繁琐啰嗦,大可不必学,她的女儿更不需要受这苦,日后寻到好人家,弟弟弟媳是求着她嫁女儿的。
不过这个外室女一回来,到底是不一样。亲生的,哪是侄女能比的。许曼气了许久,这口气都没咽下。
许曼身旁的女儿周心颜,笑吟吟看着进来的许知韵,眉眼真像意延表哥。
她没想到舅舅会多出个女儿,母亲说这个人挡了她的路,也没在意。她知晓母亲的意思,是想让许府给她铺路好嫁给勋贵人家。
可许府就是这等人家呀,初进府内就被府里的华丽惊叹住了。再看到表哥许意延更是内心窃喜,风高霁月的男儿此前从未见过。
她不想嫁给母亲嘴里的那些高门勋贵,也不知那些人长得何模样。
表哥样貌端正,品性好,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样的人母亲竟看不到,还把她往外推,也不知怎么想的。
在这对母女身后,站着一个嬷嬷,掺着银丝的发梳得整整齐齐,针鼻大的眼睛里满是严厉。
哟,庄嬷嬷,前世的老熟人啊,又见面了。
许知韵往屋里漂了几眼,人人的心思都在面上,真无趣,哪比得上元修止那只狐狸,面上从不让人瞧出一点心思。
“父亲母亲,姑母,表姐。”许知韵乖巧地上前见礼。
“好孩子,昨日睡得可好。”许良友颇为关切道。
“母亲布置的卧房很舒适,睡得很好。看出来母亲布置时花了不少心思,多谢母亲。”
秦氏心底一愣,还有一丝困惑。这傻孩子不会真的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了?她哪里表现出亲昵了?她的院子是让下人布置的,从未去看过,哪里就花心思了?
许良友欣慰地看向秦氏,感慨着,娶妻娶贤,当真不假。
秦氏被夫君看着,脸面上有些发红,只道:“喜欢就好,屋里少了什么就派人说一声。”
“是。”
“昨儿太匆忙了,都没仔细瞧,当真是好摸样。”许曼借着空上前拉着许知韵亲切地说道,又将手上的玉镯摘下,套在许知韵手上,“就当个见面礼,姑母没甚个好东西,可千万别嫌弃。”
许知韵笑着道谢,腕上的玉镯真不是好东西,就是最普通的玉,里面还有些许杂质,这样的东西也往外送,这个姑母还是眼皮子太浅,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许曼继续道:“听说二姑娘身边没个管事嬷嬷,这怎么能行啊。我这做姑母的没送给侄女什么大礼,就将之前订好给心颜的庄嬷嬷送给侄女,让她照顾你。”
“说来也巧,庄嬷嬷今早刚进府。可别小瞧她,宫里出来的老人,交过好几个大官家小姐礼仪的,很是难请。”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
秦氏有些气愤,自己这个做主母的还没往姑娘屋里安插人,她这个来打秋风的姑母先安排上了。
再说,安排人这事,越过府里的主母,不知是不懂规矩,还是没将主母当回事?
刚想替许知韵拒绝,话还没说出口。
那边的许知韵面露着疑惑,大喇喇地直言道:“姑母是被骗了吧,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过官家的小姐,怎没被留下过几日舒坦日子,还一家又一家的教导,多累啊。莫不是教导的不好,被撵出来的。在姑母这里倒成了香饽饽,我可不要。”
整个屋里顿时静了下来,许之韵的一番话,震惊屋内的一众人,打得许曼措手不及。
不留情面地直言拒绝,不留情面地贬低嬷嬷,不留情面地嘲讽亲姑母。
屋内的几个丫鬟,沉默地低头不语,二姑娘也太直爽了些,不知是不是有些傻。
许曼想引出庄嬷嬷出来见礼地手定在那,缓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收回。昨日短暂的见面,又派人去打听,二姑娘怎么看都是个老实性子,最好拿捏的。
可老实人说出的话像刀子,刺得人生疼。
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更出乎预料的还在后面,许知韵将要说的话,把许曼想安插庄嬷嬷的路堵的死死的。
众人睁眼瞧着许知韵又跪下了,朝着许良友磕头,一脸委屈地道:“父亲接我回府,口口声声说让阿韵不再受苦了。母亲昨日在我选丫鬟时也说,选自个喜欢的。今日姑母就将别人不要的嬷嬷给女儿,这苦女儿不想吃。违背长辈的意愿,请父亲责罚。”
苦、别人不要的、责罚。
字字扎心啊,许曼自进了许府,从未受过这等气。
从许知韵直接拒绝,再到跪在那请求责罚,好像转瞬间发生的事。
满屋的人都有些懵,好像有一点能确认,二姑娘受委屈了,让许大人的姐姐欺负了。
“怎么就责罚了,快起来。既然你母亲说身边人自己选,那谁都不可随意安排。”许良友深呼了一口气,原本他就是想安排一个婆子去花溪院做管事的。看到姐姐安排了,想着也挺好,不好驳了姐姐的面子。
毕竟管事嬷嬷还是女人家挑得好,刚想同意,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抵触,看着快要哭了,想来在外生活的十多年是受了不少苦。
被扶起的许知韵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秦氏让人端了碗参汤过来。
许曼还尴尬地站在厅中不知所措,还是她女儿周心颜上前去扶她回到座位上。
周心颜心里气得不行,宫里嬷嬷多难求的,母亲没给自己留,却给了二姑娘。可这人不知好歹,竟然公然说不要。即便是不想要,也要脸面过得去,委婉地拒绝才好。
可这二姑娘一惊一乍的样子,好似真被欺负了。
周心颜不好当着舅舅的面说什么,只好在心里狠狠地瞪了一眼许知韵,之前想着是意延表哥的妹妹,总是要处好关系的,没成想是个不知好赖的。
宫里出来的嬷嬷给了她,还挑剔母亲的不是。再瞧瞧悠闲地坐在那里喝着参汤的许知韵,小脸瘦得跟猴似的,一看就不是勋贵人家找儿媳的模样。
被说成猴儿的许知韵,心里乐呵呵地,拿眼睨了几眼脸乌红乌红的庄嬷嬷,心里那个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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