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光在眼前晃动,像鬼火。
漆黑冰冷的潭水包裹挤压着身体,沉重如铅。
每一次试图挣扎,都只换来更深的沉沦和无边的窒息感。
肺叶像被冻裂了,吸不进一丝空气。
断臂处传来一阵阵被冰封得麻木的剧痛,那痛感反而成了维持意识的唯一救赎。
苏婉清!苏婉清!苏婉清!
那张脸成了黑暗冰潭里唯一燃烧的图腾!
恨意成了在冰封地狱里挣扎的唯一燃料!
不能死!不能烂在这里!要爬出去!撕碎她!
一股燃起的力量猛地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
右臂不顾一切地向上划动!
双腿在刺骨的冰水中死命蹬踹!
向上!向上!
幽蓝的光似乎近了些!
冰冷的水流冲击着脸颊!
“哗啦!”
破水而出的瞬间,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把小刀,狠狠刺入肺腑。
我趴在冰冷湿滑的潭边岩石上,剧烈而撕心裂肺地咳嗽着。
咳出的不是水,是带着冰碴的血沫!
身体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剧烈地颤抖着,牙齿疯狂地磕碰,发出咯咯的响声。
意识在剧痛,寒冷和窒息后的眩晕中浮沉。
幽蓝的光线下,能看到自己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上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左臂被粗布捆绑的地方,冰霜更厚,但那股深入骨髓的,仿佛骨头都在哀鸣的剧痛,似乎真的减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冰封后的麻木和沉重。
我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头埋进臂弯里,狠狠咬了一口被冻得发麻的手臂。
尖锐的疼痛混合着冰渣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
没死。
还活着。
“啪嗒。”
一个轻微的声响落在旁边的岩石上。
我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几乎被冰霜糊住的眼睛看过去。
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
素麻色,没有任何纹饰,料子看起来粗糙却厚实。
旁边,还放着一双同色的布鞋。
裴寂。
他就站在不远处。
依旧是那身深青色直裰,在幽蓝的寒潭光晕下,整个人如同冰雕玉琢。
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沉的,望不到底的漠然。
他静静地看着我像条冻僵的狗一样趴在潭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出早已预知的戏码。
“穿上。”清冷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送殡。”
“送殡?”
这两个字像冰锥,刺破了我混沌的意识和残留的寒意。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冰碴摩擦的咯吱声:“给……谁送殡?”
裴寂的目光终于微微动了一下,落在我沾着冰碴和血沫的嘴唇上。
那薄得几乎没有血色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如同冰面裂开的一道缝隙。
他抬起右手,指尖随意地捻动了一下深色的珠子,“嗒。”
“自然是……”他开口,声音温润依旧,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和恶意,“你那位好妹妹的……奶娘。”
“张妈妈!”
那个被我亲手掐死,脸皮被我抓破的老虔婆!
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畅快感猛地冲上头顶!
紧接着是更深的警惕!
他要我穿着丧服,去给张妈妈送殡?
回到国公府?在苏婉清的眼皮子底下?
“你……”我喘息着,试图理清这疯狂的念头,“你想让我……自投罗网?”
裴寂脸上的那点弧度消失了,重新恢复了冰冷的漠然。
深潭般的眼眸扫过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如同评估货物价值的审视。
“刀磨利了,总要见血。”
“还是说……”他微微倾身,冰冷的压迫感瞬间逼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清晰地映出我此刻惊疑不定的脸,“你在寒潭里泡软了骨头?”
“我没有!”我几乎是嘶吼出来!
身体因激动和寒冷再次剧烈颤抖。
“骨头没有软!恨意更没有!苏婉清的脸比寒潭的冰更刺骨!”
“那就穿上。”裴寂直起身,不再看我,目光投向石室唯一的出口,“送她最后一程。顺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得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诱导,“看看你那位好妹妹,哭起来……够不够真。”
哭声?苏婉清会为张妈妈哭?那个虚伪做作的女人!
我咬着牙,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颤抖着抓起那套素麻丧服。
布料粗糙冰冷,贴在冻僵的皮肤上如同裹了一层冰砂。
动作牵扯着左臂,断骨处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被冰封后的钝痛,但比起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碎裂感,确实……能忍受了。
我挣扎着,极其艰难地套上那身粗糙的丧服,系上同样冰冷的腰带。
寒气被稍稍隔绝,但身体内部依旧冷得像块冰。
穿上布鞋,脚趾冻得麻木刺痛。
当我终于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时,裴寂已经走到了石室门口。
他没有回头,深青色的背影在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峭。
“走。”一个字,命令。
我踉跄着,一步一顿地跟在他身后。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冻僵的肌肉和骨骼发出无声的抗议。
穿过墓道般的石廊,再次坐上了那辆通体漆黑的马车。
这一次,车厢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同样穿着素麻丧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无表情的中年妇人。
她低眉垂目,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怀里抱着一个扎着白花的简陋牌位。
我瞥了一眼那牌位。
上面用漆黑的墨写着几个字——张氏乳母之灵位。
讽刺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张妈妈……灵位……
马车再次启动,平稳地驶入黎明前的黑暗。
这一次,不再死寂。
外面隐约传来了人声,市井的喧嚣,还有……隐隐的,哀乐的声音。
裴寂闭目养神,捻动着佛珠,仿佛置身事外。
那抱着牌位的妇人更是如同泥塑木雕。
只有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断臂处沉重的钝痛和体内残留的寒意交织着,身体微微发抖。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国公府!苏婉清!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的刹那,清晨的湿冷空气裹着香烛余烬的味道扑了进来,风中依稀夹杂着几声呜咽声……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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