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为师只是在想,遇到如此严重的旱情,当地知州不管的吗?皇帝也不管的吗?”明知说这话可能会让陆苕想起不开心的过往,但他不得不说。
这里属于人间界有黎王朝的国土,也是陆苕拜师昆仑之前的故国。
按照常理,地方发生这么严重的灾情,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肯定会下发赈灾钱粮。但是走了很久,沈长石没看到一处施粥棚。他心里暗自奇怪,派楚君尧向路边的人打听情况。
楚君尧扫了一眼路边的乞丐,看到一白发老人虽衣衫褴褛,却无忧戚之色,神色淡然,甚异之。于是便上前与之攀谈。
路边的老乞丐看到楚君尧和他身后的人衣冠整洁,且个个容貌不凡,纵使旱灾之前见惯了达官贵人,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知道这些人来历不凡。
“老人家,您可知道这次旱情官府有没有下发赈灾钱粮?旱情这么严重,难道就没人管吗?”楚君尧蹲在老乞丐身前,丝毫不嫌弃他身上的脏污,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一张芝麻饼递给老乞丐,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看到一向冷漠无情的楚君尧居然能温和地跟一个老乞丐聊天,不单单其他弟子大吃一惊,就连闫槐江也觉得匪夷所思。
老乞丐接过芝麻饼先是啃了一口,饼有点干,好不容易咽下去后,才开口说话。
“嗐,哪有人管我们哦。当官的已经不管我们死活了。别说赈灾粮,就是一粒米我老乞丐都没看见。”说罢他凑近了点儿,悄声对楚君尧说,“先前还有装模做样搭间粥棚赈济灾民,后来啊,老朽听闻京城那位重病,快不行的时候却突然好了。只不过性情大变,动不动就喜欢砍人脑袋,搞得人心惶惶,甚至还用女子为官,唉,真是造孽啊!”一声长叹过后,老乞丐继续肯芝麻饼,不再理会楚君尧。
楚君尧将得到的消息尽数回复沈长石,陆苕站在一边听着,眼睛却看着那个正专心啃芝麻饼的老乞丐。
不知为何,陆苕从第一眼看到老乞丐时就觉得他长得像故去的母妃,或是反过来说,是他故去的母妃长得像这个老乞丐。
听完楚君尧的话,联系到此前种种,沈长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当初驩兜潜逃的只是魔气和神识,要想生存,必须找人附身。人间界的帝王有龙气护身,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正好能够解释为什么垂危的皇帝能在一夜之间恢复,以及——性情大变。还有让女子入朝为官,一个被封建思想束缚的君王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反倒是魔族,不论性别出身,皆是有能者居高位。
魔族每一个居于高位的人,谁人手上没有数不清的人命和鲜血?这一点倒是和人间界登上帝王宝座的人大同小异了。
了解了情况,沈长石一行人便打算去玉音阁。
在人间界不便使用御剑术,于是便让店里的伙计找来一些快马,众人策马而去。
沈长石看了一眼陆苕,眼神中带着炫耀。只见他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他气宇轩昂地坐在马背上,骑着一匹白马,出了城门,策马扬鞭,一骑绝尘。一袭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头乌黑的长发也随风飘扬。虽然感觉沈长石此举有些招摇,有**为掌门该有的稳重和威严,但陆苕不得不承认,他再次被沈长石钩住了心。
原来师尊还有如此英姿飒爽的一面。陆苕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当初自己没好好学习作画,要不然他一定将师尊这美好的一面画下来留作纪念。
“陆师兄。”耳边响起一道声音,陆苕恋恋不舍地将黏在沈长石身上的目光移到说话之人身上。
是娄昱?陆苕这才想起来,自从上次弟子大比后他就再没见过娄昱。这次随师尊下山,他的心中眼中又只有师尊一个人,对其他人毫不在意,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娄昱也在一行人当中。
可即使多年未见,彼此变化很大,也生疏了不少,但是在陆苕心里,他还是把娄昱当成好友看待的。
“娄师弟,好久不见。”陆苕道。
同行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娄昱的存在,陆苕不免有些尴尬。
“掌门仙尊对你很特别。”娄昱若有所思地说。以前他听其他师兄弟说掌门仙尊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从不把谁放在眼里。但是之前弟子大比陆苕受伤,掌门对他的紧张之情任谁都能看出来。还有这次下山,掌门对陆苕的嘘寒问暖,以及——牵着陆苕的手上楼。种种行为,都与外界传言不符。
陆苕看着在前面停下来的沈长石,脸上洋溢着笑容:“师尊待我很好,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你跟别人聊什么呢说得那么开心。”沈长石等到陆苕赶上来后立马问道,说话的语气还酸酸的。他可是一直都在看着陆苕跟一个弟子在聊天,虽然听不到聊天的内容,但是从陆苕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两人聊得很开心。
沈长石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来跟陆苕聊天的人是谁了,那不就是当初在弟子大比的时候跟陆苕比试的娄昱吗,他是蒋中敬的二弟子。
陆苕什么时候跟娄昱关系那么好了?
不知怎得,一股莫名的危机感爬上心头,这小子不会是要撬我墙角吧?越想越不行,沈长石心中警铃大作!
“也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了两句,还聊到了师尊。”陆苕一双眼眸亮晶晶的,显得可爱极了。
要不是顾及还有很多人跟在身后,沈长石真的会一冲动把陆苕拽上自己的马背,然后把人按在怀里狠狠亲个够。
“哦?说我什么了?”沈长石来了兴致。
陆苕一脸坦然,压低声音实话实说道:“就是说师尊待我很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沈长石对这句话很受用,刚才心里的不快也一扫而光。他骑在马上挺了挺腰板儿,神气十足,也不怕说话的内容被别人听到,甚至似乎还故意将声音调高了点儿:“那是自然,你是为师唯一的弟子,为师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为师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你!”
陆苕:......
虽然听到沈长石的话很感动,但是后面还一群师兄弟看着呢!知道师尊个性张张,但这是不是过于张扬了?
陆苕一边恭敬说:“多谢师尊厚爱,弟子日后定会加倍努力修炼,绝不辜负师尊期待。”然后一边给沈长石使眼色,叫他收敛一点。再这样下去,只怕很快就成为昆仑弟子闲暇时的谈资了。
跟在后面的弟子看到自家掌门仙尊与弟子只见的互动,简直不要太惊讶。
“以后谁要是再说掌门冷漠无情,我第一个不同意!”闫槐江盯着前面的一红一白两个人,分别骑着一百一黑两匹宝马,即使是看背影,也觉得十分之养眼。
旁边的楚君尧看到闫槐江都要把沈陆二人盯出窟窿来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赶了一天的路,一行人在日暮之时到达了玉音阁。
门童听完楚君尧说明来意后,没让他们等待,直接引着他们进了阁。
沈长石第一个踏入阁中,而后是陆苕等其他弟子跟在后面。在弟子们榻过门槛的时候,挂在门角的一个不起眼的铃铛响了起来。
听到声音,门童的脸色大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神色。不过这一幕却没能逃过沈长石的眼睛。
“敢问门口那铃铛可是有何特殊用处?”沈长石问走在前面步履匆匆的门童。
门童脚步一顿,眼神有些躲闪,但还是解释道:“没有,就是一枚普通铃铛,方才应是有风吹过,所以才会发出声音。”
沈长石内心疑惑,却没继续追问,毕竟门派中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法器是再正常不过了。
对于此事,其他弟子并未多想。但是有一人却知道那铃铛异响代表着什么。
冯沐清在这里生活了七年,对玉音阁的一切了如指掌,即便他离开了八年,再次回到这里,故地重游,一切一如他八年前离开时的样子,分毫未变。
他知道那是探魔铃,平日不会发出响声,但只要有魔族靠近,就一定会发出响声。探魔铃响,意味着他们当中有魔族的人。
可是他看了看周围的人,都是在昆仑山上朝夕相处的师兄弟,怎么可能会是魔族的人呢?至于掌门,更不可能是了,那个陆苕,虽然他不喜欢陆苕,但是他觉得陆苕也不会是魔族,要不然掌门会发现不了?总不会是探魔铃坏了吧?
冯沐清想不明白就没有多想,毕竟现在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不是魔族,而是那个比魔族更可怕的人。
如此想着,冯沐清渐渐放慢了脚步,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虽然名叫“玉音阁”,但进去之后才发现那是南地独有的秀水园林。亭台水榭,曲径通幽,典雅古朴,使人心平气静。
众弟子在拜入昆仑之前不乏有出身世家大族的,对于豪门宅院早已见怪不怪了,但是今日看到玉音阁的景致,依旧感到震撼。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
“‘人间仙地’玉音阁,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闫槐江赞叹道。他一边欣赏周围景色,一边随着人群向前走,眼角忽然瞥见一个弟子,垂着脑袋走着,似乎对周围的事务没有半分兴趣。
闫槐江放慢脚步,等那个弟子跟上来后,一把揽住对方肩膀,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说:“冯师弟,想什么呢?这么美的景色竟然都无心欣赏?”
冯沐清暗自叫苦,一路上他都努力隐藏自己了,试图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注意到了,而且还是被闫槐江这个极爱管闲事的人注意到了。
真实叫苦不迭啊!
“平时在山上你不是很能耐吗?还要做新弟子的老大,当年还带头欺负陆苕结果被掌门罚抄门规一百遍,怎么,现在下山了,大尾巴狼变成小奶狗了?”闫槐江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有不去揭人伤疤的自觉。
冯沐清被闫槐江这么一说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就当他是年少无知吧。过去的事他不想再提。
好不容易能下山一趟,冯沐清激动得不得了,但是当知道这次下山是要去玉音阁的时候,他整个人如坠冰窟。
如果可以的话,他这辈子都不想跟玉音阁扯上关系,更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但是蒋中敬指名道姓让他一定要随同一道下山,至于原因,却没有说。
一路上,冯沐清都不曾主动与其他弟子交谈,在别人聊天时也只是静静在一旁听着,并不参与其中,他只想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越是接近玉音阁,冯沐清就越心慌。
已经过去八年了,他应该早已忘了自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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