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晏温看向被晏知意按在案沿的帕子,和这人微微颤动发白的指骨,淡然一笑。

随后抬眸道:“兄长若想知道答案又何须拿这条帕子出气?”

说着晏温抿了抿唇。

“我就这一条帕子。”

小太子眸底的心疼不像装的。

可这副做派落在晏知意眼中就是刻意的顾左右而言他。

念及此,两条蠕虫一般的眉毛狠狠一压,晏知意颇有些恼怒地朝他嚷道:“回话!”

“是又如何?”

晃被人高声质问,晏温忽的变了脸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趾高气昂的晏知意,反问道:“不是,又如何?”

“你——”

晏知意被他气的脚步虚浮一瞬,踉跄着便往后跌,幸得身侧夏义搀扶才勉强稳住身形。夏义:“二殿下。”

“滚开!!”

晏知意猛地挥开这太监颤巍的手,五官嫌弃地拧成一团。

他低眸瞧了瞧自己上好绸缎料子中一叠皱巴的指印,神色愈沉,“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殿面前招摇过市?!!”

语罢,刚刚在晏温那处受得堵在现在彻底被夏义激起。

晏知意气血翻涌,愤怒的脸扭曲着,他搓了搓指尖痒意,扬手便朝这夏义扇去。

夏义闭了闭眼。

这是在人前,他不能躲。

而若是躲了,那便是当众拂了二殿下的脸面,待人群散后,面对自己的就是无休止的更为阴狠的惩罚。

“啪——”

尖锐的指甲擦过脸颊,夏义偏过头,有温热液体顺着皮肤滑落,渗进唇缝。

他轻轻抿了抿,是铁锈味的血。

方才烦躁的心绪在此刻犹如泄洪时放掉的闸口。

晏知意看着面前的夏义,盛怒后的胸膛还在不住起伏着。

而他的意识却陡然平静下来,接着拧成一股股细线向四周蔓延。

殿内被天光照亮,每个人的神情都无可避免地全然袒露。

因而,晏知意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眼中划过的愕然和鄙夷。

愕然这个在人前一贯文雅做派的二殿下此刻却犹如一个疯子般,肆意打骂着身边奴仆。

晏知意伪装多年的面具,在这一刻,终究是碎了。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这太监是真惹了兄长不悦,”晏温扫了眼夏义颊上鲜血,幽幽道:“若不然,方才兄长也不会在殿外就急于惩治此人罢。”

“……”

闻言,众人视线愈加愕然。

“既然这人如此不知好歹,兄长何不把他送给我,正巧,我那殿中缺了个侍奉的太监。”

晏温攥着帕子走到夏义身侧,将其递到他眼下,伸了伸,“擦擦。”

夏义感激的看了晏温一眼,抬手接了帕子。

而这一切尽数被晏知意收于眼底。

他背对着殿外日光,心底恶劣的情绪涌动。在隐秘阴影中,晏知意死死地瞪向一旁恭敬不语的夏义。

——这个背叛自己的家伙。

“太子可听说前些日子宫人无故葬身寒池一事?”

晏知意转身,望向晏温的目光恢复如初,仿佛方才的暴怒就只是片刻失控。

晏温点头,面色不改。

“那群死去的宫人里,有一个,是自幼陪伴在本殿左右的亲侍。”

“兄长想说什么?”

晏知意笑了笑,“这夏义是那亲侍养大的干儿子,念及往日情分,本殿理应教教他在这宫内的生存之道。

毕竟,惹了本殿事小,若哪日因侍候不当而触了君怒,本殿也难保他性命无碍。”

一番说辞,到是把自己刚刚的行为圆的妥妥贴贴。

晏温瞧了眼身旁的夏义,恰巧见人眼中乞求的迫切,轻轻别过头,面容悄然露出几分微不可察的无奈,向晏知意道:“如此,便是晏温多事了。”

夏义眸底希冀顿熄。

因这一插曲,晏知意也再无继续逼问的念头,他的目光如蜂虫,嗡嗡绕绕的掠过众人,围在前头纪安的身边,扎得这人刺痒痒的发了一背的冷汗。

纪安朝他讨好的笑笑。

晏知意轻哼一声,蓦地移了视线,朝一侧发怔的夏义道:“回宫。”

夏义额汗叠冒,他缩了缩脖子,把头埋的更低,“是,是。”

太子递来的帕子在这人手中被捏的变了形,原本秀白的山茶花此刻却被鲜血浸染,红艳艳地,一簇一簇。

二人在经过晏温时,夏义顿了顿脚步,他把帕子双手送至太子面前,像是有意遮掩上面深红的血迹。

夏义指腹发白,按在血渍一角,低垂眉目间满是做了错事后的惊惧与不安。

“太……太子殿下……”

想象中的唾骂并未发生。

夏义瑟缩抬眼。

却见小太子丝毫不嫌弃的接过手帕,耳后银色的小铃像盯久了日头后无缘产生的晕光。

亮闪闪的。

比他在二殿下宫中见过的所有奇珍异宝还要明亮。

夏义被这抹光色亮晃了眼。

直到——

“夏义。”前方的晏知意转身。

夏义回神,他快步走到二殿下的身边,这人身上被脂粉浓香浸透的皮肉味道几欲要他干呕。

还未出门,夏义便开始怀念将将离太子殿下几寸距离时,嗅到的清浅淡香。

若是。

夏义想。若是,他侍奉的是太子殿下,那该有多好。

*

晏温睁着眼直勾勾的望向高台上正捧书讲学的纪安。

这人还像初次见面那样。

明明心无多少笔墨,但仍要在人前显露着自己狭隘不堪的学识。

可晏温转念一想,这人能靠得其他官员嗤之以鼻的方法飞黄腾达,也不乏是一种本事。

至少是个聪明人。

可以不惜代价,不顾一切地爬上自己想要的位置。

晏温恍然有些羡慕纪安。

他忍气吞声地缩在被人遗弃的角落,这样活了十七年。

他现在只有十七岁,所以这十七年便是晏温卑劣生命的全部。

只是晏忱几年前施舍给他的一丁点的善意,晏温便在每一个被欺辱后独自舔舐伤疤的墙角,为心底升腾起想要报复的仇恨而暗自悔恨。

他“真切”的对自己好过,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善意。

晏温厌恶这样的自己。

这样既狠不下心报复,又无法完全宽容的自己。所以他羡慕纪安这种在为达目的时的纯粹的恶。

由此。

晏温做不到的,就只能物色一个可以帮助自己报仇雪恨的,可以无条件站在自己身旁的人身上。

于是,命运使然,他选中了傅怀瑾。这个冀国质子。这个同自己一类的疯子。

这样想着,晏温忽的发觉身后一道过于炙热的目光袭来。

他微微侧身,却恰巧对上傅怀瑾那双毫不收敛的、妄想将其吞吃入腹的眼眸。

而就是这般过于强烈的欲.望审视,但在对上晏温视线的那一瞬,情绪顿掩,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双笑眼澄炽。

就是这种别于旁人的偏爱。

晏温下意识朝他笑了笑。

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在展颜而露的那一刻,傅怀瑾眼底迸发出的是晏温从未见过的情绪。

而就在二人相视之时,那讲台上的纪安差点要将手中的竹册掰弯凌尽。

尤其是他在看清这位冀国质子望向晏温那一刻的眼神。

像她。

实在是,太像。

曾几何时,他和宋辞镜共坐庭院赏花,她吻上自己脸颊后所显露的神色,与现在的傅怀瑾如出一辙。

这眼神,纪安再清楚不过。

这是逃离尘世之外的凝眸滞望,时间的流速仿佛在这瞬间消失。

这是傅怀瑾给晏温的,一小片独属于他的凝固的时间。

世人简单称之为——挚爱。

念及此,纪安心神巨震。

但就在他为此心神不宁之际,坐在前头的小太子陡然回身。

晏温撑着下巴,一侧指尖轻扣着案上已然深黑的帕子,瞳眸被睫毛半遮,即便日光照进殿内,也看不清眼睛上迷蒙的情绪。

就好像雪后清晨,雾气飘在半空中,上面是朦胧的太阳,而下面却是一望无际凄清的皑皑冷雪。

他看向纪安,无声张了张口,“你若敢碰他,我定杀了你。“

纪安愣了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即便被推上祭坛时都淡然处之的太子殿下,而今却在傅怀瑾的事情上,锋芒毕露。

“纪先生。”

“嗯?”纪安下意识抬眼,循声看去,见一宫人立于殿外。

那宫人行了一礼,然后道:“王后请先生入前殿一叙。”

*

今日的讲学草草结束。

晏温收了册本才出殿外,就被傅怀瑾拽住了衣袖。

他打了一柄纸伞,此刻正横在自己头顶,掩蔽了从昏沉天空簌簌而下的冰凉雪粒。

“质子殿下寻是我为何事?”晏温开始勤勤恳恳的装起了不熟。

而傅怀瑾却不干,明明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身形却比他要高上许多。

晏温微微抬头,眼看着这人离得愈来愈近,他沉了沉眼眸,后退几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傅怀瑾,你别发疯。”

“帕子呢?”

晏温疑惑蹙眉,“什么?”

“方才你给夏义的那个帕子,在哪儿?”

原来在想着这件事。

晏温双手抱臂,眼睛含了浓浓笑意,勾着对面的傅怀瑾。

傅怀瑾喉结轻滚,借着纷扬雪花,炽烈的看着他。

心底燃烧起的情感就像是加了酸涩果子的酒水,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儿。

这些细密的泡沫子,在晏温的沉默中逐一膨胀。

直到“嘭”的炸开。

涩果子味混着酒香挤压着二人之间微妙的空气。

“那帕子是青陵君送我的。”晏温忽的说了这么一句。

傅怀瑾:“所以?”

“我就这一条帕子,舍不得扔。”晏温说:“送回去叫闲君洗一洗,应该还能用。”

傅怀瑾的脸色彻底黑了。

他再不顾四面旁人若有若无朝这处张望的视线,伸手攥着小太子细瘦的手腕向殿后枯林走去。

欧吼。

晏温看着傅怀瑾紧抿起的唇线,暗暗心想。

这次的“调戏”貌似玩的有些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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