篁鹤引乃凡界寅朝国都,地处中原沃土,接壤诸多他国势力,是以平日热闹非常,往来熙攘。
只是一路走来除却篁鹤引之外处处凄冷,流民遍地,无名尸骨成堆裸露在乱葬岗中,秃鹰盘桓,犹如终年不散的黑云。
从追云楠木辇跳下,辞凤阙恹恹地拂开落在肩头的落叶,忍不住又打一个呵欠。
昨日君青玉走后他觉得篁鹤引颇为耳熟,于是连夜又读完一遍《蓬莱云霄传》,炼气期还无法靠打坐冥想恢复体力,因此白日出发时头昏脑胀,不过好在从几百万字的情情爱爱中找出了一点有用信息。
篁鹤引算是书中一个小节点,喻家替嫁之事结束后,喻令和徐应彻浓情蜜意,领师门任务一同到篁鹤引历练。
篁鹤引即将举行祭祀大典,祝祷新皇登基国运昌隆。但一月前整座皇城皆被诡异的乐音笼罩,凄怆幽邃,宛若送终之曲,君主顾悬不得已求助仙门,想停下这乐音让祭祀大典顺利进行。
本来一切都算顺遂,两人见完顾悬决定第二日一同探查,可当夜喻令却无故失踪,徐应彻不眠不休找了一日,才在顾悬后宫中找到喻令身影。
喻令一身绛紫薄纱,四肢无力被细链锁在床上,看见徐应彻时两眼汪汪。
一番哭诉下,徐应彻得知真相。原来顾悬对喻令一见钟情,殿上一眼便已爱到不可自拔,于是命人将喻令打晕绑到后宫,欲在祭祀大典当天封后,双喜临门。
先不论几个凡人是如何将号称喻家百年第一的喻令打晕的,总之徐应彻当场便拔剑要将喻令救出,然后让辞凤阙两眼一黑的剧情来了——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人,霸道至极的灵力将徐应彻按在地上。在徐应彻动弹不得中掀开红帘,去到喻令身旁,勾起他嫩白的面庞,轻蔑道:“凭你也配?”
君青玉高高在上的眼神让徐应彻双目充血,堂堂仙尊竟阴魂不散至此,他喝道:“别碰他!”
两个男人的针锋相对,让喻令哭得更加姣艳,如同秋水芙蓉盈盈可怜。】
秋水芙蓉,芙蓉,蓉……
看到此处时辞凤阙一把将书拍在桌上,自己也快双目充血,缓上许久才鼓足平生最大勇气接着看下去。
后面便是君青玉秉持我不好过你也莫要好过的心思,任徐应彻如何发疯也淡然处之,暗中帮助顾悬一直将喻令囚至祭祀大典当日。
未曾想异变陡生,大典引来天道注视,在场所有人皆被拉入死生幻境,君青玉在幻境中被天道恩赐加持的徐应彻重伤,而徐应彻和喻令在幻境中开启轮回虐恋,结束第一篇章。
虽说其他地方全是糟粕,但天道两字稍微勾起辞凤阙的兴致,不过书中一笔带过,想从中得知什么还得亲身旁观才行。
略显可惜,他这般想着,偷偷看向走在前方的君青玉。
君青玉今日换了件艾绿曲水纹道袍,撑花收在手中,显得清贵出尘。
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君青玉到底看上喻令什么?若是有人能具体地跟他说上个一二三来他定重金酬谢。
这么放空想着,身前的寅朝君主顾悬正诚惶诚恐地以寅朝最高礼仪迎接他们,阵仗大得辞凤阙咋舌,这种一国君主带上成千上万人跪安的场面他确实没见过。
君青玉习以为常,扫过一圈后道:“何处议事?”
顾悬早已设接风宴,听到此句连忙邀请他们到皇宫中一叙。
宫女们斟过酒,薄纱白裙的舞女们鱼贯而入,靡靡之音顿起,顾悬开怀举杯:“朕敬仙尊一杯。”
君青玉微笑,向他投去一眼。顾悬忽觉心底发寒,被酒色所溺的脑子发出危险警告,于是他自顾自仰头喝完,赔笑道:“仙尊见笑,我先喝。”
辞凤阙没在意他们的勾心斗角,反而盯着对面的一个小宫女出神。
那个宫女刚为他斟酒,在顾悬说到“有仙尊助力祭祀大典必将顺利”时忽然手抖,溅起的酒洒到桌案,还是辞凤阙说“无碍”才战战兢兢地退下。
他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又想到书中剧情,心道这祭祀大典怕不只是祝祷国运那般简单。
正好此时君青玉问道:“不知祭祀大典祭的何人?”
“朕也不瞒仙尊,”顾悬放下酒杯,“仙尊神通广大,可知那两百年前覆灭的鬼域?”
君青玉原本把玩着桌上的酒盏,闻言抬眸:“自然。”
辞凤阙向君青玉那边瞟了一眼。
鬼域,鬼族世代栖息之所,游离于三界之外。
他脑海浮现出这句仙界启蒙中对鬼域的介绍,那还是他初入人间时在路边的小宗门中旁听到的。
“那仙尊应当也知鬼域覆灭之因,当时的鬼域域主辞空山偷取神髓妄图飞升成神,却招致反噬,全族死在天罚之下,后来鬼域遁入虚空裂隙,神髓也不知所踪。”
他愤愤:“更可恨的是,辞空山此举引来域外魔种,化身死灵屠戮人间,若不是有仙尊的上弦门,不知多少人会葬身于此。”
君青玉笑意更甚:“继续。”
顾悬讪讪,终于说出目的:“仙尊有所不知,当年的鬼域少主并未身死,至今仍在人间,这次祭祀大典便是要借朕之龙气,向天探问他的所在,只要能找到他,那鬼域和神髓的下落便也水落石出。”
“是谁告诉你这些?”
“是我朝大国师,”顾悬眼中满是痴狂,“国师之智识,值得朕学上一辈子!”
叮——
是酒盏碰到瓷杯的声音。
君青玉按住桌面,慢条斯理道:“那他可曾告诉过你,祭祀大典用的不是什么龙气,而是你朝国运?”
“哐当——”
顾悬案上酒盏掉落在地,舞女们恰在此时停顿。
君青玉起身:“多谢款待,祭祀大典我会出手。”
他要走,辞凤阙也起身作别。
从殿中离去时,辞凤阙再次望向那名宫女所在,早已不知所踪。
他若有所思,身后靡靡琴曲重新演奏,却已不复刚刚那般惬意。
君青玉没想等他,辞凤阙只能跑着追上去,但君青玉有灵力加持,两人间愈来愈远。
于是辞凤阙停下来,远远扬声:“仙尊何意?”
君青玉回头,辞凤阙竟从他昳丽无双的脸上瞧出几分极淡的不满。
他摇头,一定是错觉。
“那些姑娘好看么?”他声音淡淡。
辞凤阙立马道:“我没看。”
不对,那名宫女也算姑娘,他确实看了,但这不能混为一谈吧。
“你说是便是吧。”君青玉竟用之前辞凤阙搪塞的话回他。
辞凤阙词穷,猜不准君青玉想听什么,只得老老实实道:“我只是好奇那位给我斟酒的宫女。”
“是么?”
“千真万确。”
君青玉不声不响看他一眼,似乎觉得无所谓:“嗯。”
他又转回去,背对辞凤阙道:“篁鹤引风光不错,你可自行转转。”
辞凤阙忙问:“那你能陪——”
“有事勿找我。”他眨眼便消失,辞凤阙想多说几句都来不及。
怎得如今同君青玉讲句话这么难,这喜怒无常的性子同谁学的?
辞凤阙手足无措愣在原地。
他这般讲,今日应当不想见自己了,既然回去也见不着人,还不如做些正事。辞凤阙很快振作起来。
方才殿上顾悬所言纯属无稽之谈,要是把自己召出来便能找到鬼域,那他还至于两百年都回不去家么?
早在两百年前鬼族覆灭时,世间就再也感知不到鬼域所在,他在外界当了两百年的孤魂野鬼,做梦都想回家看一看。
虽然顾悬荒谬,但他身后那位大国师说不定知晓什么实情。
辞凤阙拿定主意,立马行动起来。
为了掩人耳目,辞凤阙先安安分分回到顾悬为他们安排下的住所,两腿一蹬躺在塌上。
很快,虚空中出现一道赤符落在辞凤阙额头上,迅速消失不见。
鬼族的天赋法符,一气二魂。
辞凤阙抬手看了看自己变得虚幻的身影,十分满意,他现在是一半神魂的状态,就算君青玉亲至也只能看出他在休息,不会察觉异样。
神识再动,辞凤阙将张扬的面容掩下,钻出窗外。
他循着那个宫女留下的气息一路出了皇宫,在小巷间七拐八绕,来到一座开满杜鹃的小楼。辞凤阙观察四周,在二楼转角看见露出的裙角,于是隐匿身形,飘到二楼窗外。
宫女急匆匆地推门进去,里面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娇丽少女,戴着紫色的幕篱,正用白帕子擦拭双手渗出的血。
宫女吓一跳:“珑巧你怎么了?”
玲珑巧嗤了声:“遇上群不讲理的人,在楼下同他们理论了几句。”
宫女哎呀一声,从柜子里翻出上药给她涂上:“说了多少次,你的手不能伤着。”
玲珑巧倒是不显慌乱:“宫中有什么事?”
宫女皱起眉头:“那狗皇帝竟然请来了修仙界的人,听说要插手祭祀大典,我们的计划不会失败吧?”
“修仙界不是同凡界泾渭分明么?”玲珑巧愕然,“果然也沆瀣一气!”
果然?辞凤阙眯起眼。
宫女低头:“那这般说……”
玲珑巧不自在地安慰道:“你莫担心,只要我在,定不会让那狗皇帝如意。”
宫女才给她上好药,玲珑巧又抓起靠在桌边的佩剑,蹭地站起来。
宫女:“你还伤着,做什么去?”
玲珑巧气势汹汹下楼:“他们抢了我的东西,我得拿回来。”
宫女拦不住她,只能徒留房内叹气。
辞凤阙在房内转上一圈,什么异样都没发觉,才慢悠悠跟下楼。
这座小楼二楼是主人居住之所,一楼却是客栈,店内坐满人,此刻都围在入门的桌边。
仗着魂体状态,辞凤阙无视围起来的大汉,挤进人群中。
这一看还有惊喜——
玲珑巧刚包扎好的手又崩裂开,原本在她手中的佩剑调换了角度,被一位高大的男子握住,抵在她喉间。
这男子正是徐应彻。
而他身后,喻令一脸抱歉:“对不住姑娘,我拦不住他们。”
玲珑巧怒不可遏:“少装模做样,抢我的东西还有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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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佳节祝两位新人长长久久,我会努力写好你们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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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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