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殊筠起床的时候,院中只有一个新来的护卫云一,元生说,又任何事情都可以和云一说,虽然她年纪小,但是办事很靠谱。
“最近元生都在忙些什么呀?我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少殊筠想着,也许云一年纪小,话能多点,更容易套话?
不过南卡身边的人,好像没有能套出话的,都是一群扔到刑部大牢里,把那些一百八十种刑法都挨一遍,也能做到一声不吭的人。
“去给姐姐找大夫了。”
南卡身边的人,对她的称呼都不太一样,元生管她叫将军,云一叫姐姐,桃枝叫小姐,花枝儿叫东家,柚叶叫主人。
她们的关系也挺复杂的,做事的时候,是主从关系,不做事的时候,像朋友也像家人。
“元生知道谁能治好南卡吗?”
云一含含糊糊的说:“不确定能不能治好,但可以试试,如果那位也束手无策的话,那大概就没人治得好南姐姐了。”
“你说的那位,是谁啊?”
云一闭口不答。
少殊筠又换了个问题,“你们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吗?我是说,早就知道南卡会失忆,会听不见,所以早早就开始做准备了?”
云一还是没回答她的问题。
少殊筠又问了很多问题,云一只回答了几个不重要的问题,“该您知道的,您早晚会知道,不该您知道的,您还是不知道为好。”
少殊筠本来也就是抱着问问看的想法,没有真的想问出什么,毕竟这些人只听南卡的话。
元生去找大夫,一找就是将近两个月,某天半夜,火急火燎的把南卡一人带走了。
任凭少殊筠怎么哀求,大家也不带她去看南卡。
云一说,这是南卡的命令,她们不能违背,但她们带少殊筠去了一间铺子,那间铺子的地段很不错,上下两层楼。
“这是姐姐送给您的铺子,所有事情我们都处理好了,默默只管安心做东家就好。
人手不够的话,可以和我说,我再安排人来,或者您自己培养一些属于自己的人也行,姐姐比较建议你养一批自己的人。”
云一掏出一沓子纸,递给少殊筠,“地契、房契、身契都在这了,您收好,以后这间铺子里里外外所有的东西,都归您一人支配。”
少殊筠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随口问了句:“这些都给我?”
“全都给您,您要是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卖了或者怎样都行,总之,这以后就是您的私人财产了。这些都是明路来的,不是黑来的。”
少殊筠被强行安排到了铺子里忙活,该说不说,铺子里的事还真挺多的,天不亮她就来了,天黑透了才能走,每天忙的根本没空想南卡怎么样了。
她再见到南卡的时候,总觉得南卡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好像现在是温文尔雅、很好相处的感觉,以前是不怒自威、不太好相处的感觉?
“你的病怎么治好的?”少殊筠觉得元生找的大夫简直就是华佗在世,南卡现在这样,哪里看得出一个月前,她还是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
南卡敷衍道:“就那么治好的呗。”
少殊筠知道南卡不愿意多说,所以就也没多问,“你记得你失忆期间发生的事吗?”
南卡似笑非笑的说:“我记得,你说你是我未婚妻?”
以前她失忆的时候,少殊筠还能大大方方说出“我是少殊筠,是你的你未婚妻”这句话。
现在她恢复记忆了,少殊筠还扭捏上了,怎么听这句话怎么别扭。
少殊筠脸一红,磕磕巴巴道:“嗯…啊…我当时就随口一说…哦,对了,我听说,上巳节的时候,这边会有庙会,人还挺多的。”
李嬷嬷和她说,那天最重要的就是,和喜欢的人表明心意。
年初的时候,她想和南卡表明心意,问南卡愿不愿意娶自己,结果南卡生病了,这一耽误就是将近一年。
这次,她想趁着上巳节的时候,问问南卡愿不愿意娶自己。
“不是庙会,”南卡想了想又说:“但你也可以理解为是庙会,反正挺热闹的。”
少殊筠试探着问:“你和别人一起去过上巳节庙会吗?”
“没有。”
“那你自己去过吗?”
“没有。”
少殊筠剥着栗子壳,假装不在意随口一问:“为什么不去呀?我听说很好玩,很热闹的,甚至比元宵节还要热闹。”
“我剥吧,你着细皮嫩肉的,别再给手划破了。”
“行,那我着细皮嫩肉的手,就留着剥春葱吧。”
“十指剥春葱[1]是形容手纤细柔嫩,不是真的让你剥春葱。”
南卡把剥好的栗子递给少殊筠,“这诗的前一句是,双眸剪秋水[2],你还真的用眼睛去剪秋水吗?”
“诶呀,你这个人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没去过上巳节庙会呀?”
“太忙了,没时间。”
少殊筠又等了好半晌,南卡都没说话,只是专心剥栗子,“就这样?”
“就这样,不然你还想怎样?”
“好吧,那就这样吧…”少殊筠继续试探道:“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消失的那些年,都在忙什么?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南卡的眼睛明明暗暗好几次,最后还说了,“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娶你吗?因为尹鹤是我的双生子姐姐。”
少殊筠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苦笑一声,说道:“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你就是知情的,只是一直在瞒着我,你让我杀了你给我父亲报仇,也是因为这个?”
“我知情但不完全知情,我只知道,尹鹤杀你父亲,是因为…当时宁桑战乱,尹鹤为首的一众武将,竟没有一个愿意领兵出征的。”
“后来,一个德高望重的大人,以死明志,一头碰死在大殿之上,又有很多忠良之士陆陆续续站出来以死明志,才逼迫的尹鹤不得不领兵出战,但她恨死那些文臣了,叫我去把她们都杀了。”
南卡眼睛通红,左手死死抓着杯子,青筋一条条鼓起。
武将有武将的职责,保护手无寸铁的百姓不被欺辱,让百姓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关键时刻要冲在最前面,这是一件很庄严的事,不是说着好听好玩的。
有本事冲着敌人使,天天在那窝里斗算什么除夕,像尹鹤那样的,干脆收拾收拾抹了脖子去做鬼算了。
南卡冷笑一声,稍一用力,杯子就碎在了手里,手上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清醒了过来。
“我承认,我杀过的人,不全是好人,我也残害过不少忠良之士,但我有自己的底线,我不愿意杀那些文臣,我觉得她们做的对,将士就应该保护手无寸铁的百姓,而不是冷眼旁观,让百姓等死。”
“如果杀了她们,以后还会有谁替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说话?指望着那些只知道贪图享乐、贪生怕死、尸位素餐的废物吗?”
“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一错再错了。”
南卡的手无意识的紧紧握成一个拳头,杯子碎片嵌的更深,血顺着手哗哗流,可是身体上的疼痛也无法缓解内心的疼痛,一丝丝都不能。
南卡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说:“尹鹤因此记恨上了我,所以就,就,就杀了少伯父,算是给我的惩罚,也是一种警告,如果我不听她的话,我在乎的人就都会死。”
“少伯父确实不是我杀的,但少伯父确实是因我而死的,尹鹤我给你抓起来了,你想杀她随时都可以,你想杀我的话…”
南卡抽出腰间的春生剑,摆在桌上,“也随时都可以。”
自从少伯父出事之后,南卡每时每刻都在深深自责着,那种愧疚感让她窒息。
如果她能早点赶到,如果当时多派点人来保护她们,如果早一点把她们接走,接到一个尹鹤找不到的地方,如果…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她不仅救不了少伯父,也没保护好少伯母。
明明她们都拿自己当亲女儿看待啊,可是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仅保护不了她们,还连累她们送命。
自己不仅不配为人子,甚至都不配为人。
南卡以前不信神佛那些,后来信了,她希望长明灯有用,希望人真的有来世,也祈祷她们来世能托生在好人家,再祈祷一下自己能死于非命。
听说死于非命的人会直接湮灭,没办法转世投胎,甚至做不了鬼。
南卡只求自己能灰飞烟灭,不然以后去了阴曹地府,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少伯母和少伯父。
少伯母临终前还时常念叨着:“也不知道南卡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离家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写个信来。”
如果那时候,自己和少伯母说两句话,会不会好一点?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少殊筠一抬手,把春生剑扫到了地上,“我杀你做什么?我杀你能让我父亲活过来吗?”
引用:
[1]《筝》白居易。
[2]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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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上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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