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什么也别想。”余霁轻声劝着,同时将一丝灵力注入师弟体内,检查了一下,确定了现在的症状并不是疾病引起的,“慢慢来,吸气……呼气……”伴着灵力的助推,一点点诱导着濒临昏厥的人呼吸。
呼吸逐渐恢复,轻轻推开余霁,小瞿自己坐直了,声音还有些虚弱,却道了句,“没事的,习惯了,从小就这样,你不知道而已。”这倒不是骗人,他确实很久以前就会无缘无故窒息,在他还是无枉的教主,还没被萧清寒伤到之前,就一直是这样了。
余霁信的,她刚才检查过,师弟虽然有些气血两亏,但体内脏器确实没有病变。那么,会出现这样的症状就只能是心理的问题。
“你真的不告诉他们?钰儿她……很想你。”余霁换了个话题。
小瞿轻轻摇头,“我现在,只会给他们添麻烦。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如果那天真的死了,就好了……为什么要让我活着,为什么小李子也不理我,为什么他不让我死……一开始,我以为小李子会醒过来的,可我等了一年两年……十年了……你说,他真的还会醒过来吗?”
“会。”余霁没有骗人,“他的魂魄未散,只是被巫术封印。我刚才已经祛除了封印,只是他的灵魂睡了太久,醒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真的?”小瞿的眼中忽的有了精神。
“嗯。”余霁点头。
小瞿露出了一点笑容,扑上床,抱住了还是没什么反应的人。
“所以,你们真的不打算回去吗?”余霁又问了一遍。
“嗯,不回去了。”小瞿低头说着,“钰儿小时候很喜欢听说书人讲我们以前的故事,在她记忆里的那个我,是无枉的教主‘银’,而不是真正的我。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我其实有多糟糕吧。”
余霁看着窗外,无奈道了句,“我觉得,她倒是不介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窗户外边就多了一个小脑袋,不是芳菲还能是谁?
余霁说要去透透气的时候,芳菲就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干脆也偷偷跟了上去。要说余霁没发现芳菲跟着,那是不可能的,她只是不想去管。
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芳菲离开了窗户,一串脚步声过后,小姑娘已经飞奔进来,一把抱住小瞿,怎么也不肯松手了。
“坏爹爹,坏爹爹……”芳菲一边一抽一抽地哭着,一边用有些撒娇的语气说着,“骗我,爹爹竟然骗我……不管爹爹是什么样,爹爹就是爹爹啊!”
对于芳菲的突然出现,小瞿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看向余霁。
余霁摊摊手,做无辜状,“不是我带来的。”
不过,芳菲都跟来了,其他人还远吗?凌光和李书也都是思维转得快的,看到余霁和芳菲去了这么久,也差不多猜到了。简晴和韩念月经他们点拨,也恍然大悟。
于是,村民们喜闻乐见这一家人团聚。他们可是本来就想撺掇一场认亲大戏,毕竟哪有活人骗自家人说已经死了的,这也太无情了吧?奈何,他们怂。现在好了,人家自己聪明,皆大欢喜。
-
后来,小瞿还是妥协了,跟着师父回去了。
谁也说不准他是因为谁妥协的,芳菲梨花带雨的撒娇,李书诚恳的话语,韩念月不讲道理的拥抱,凌光温柔无言的目光。
那之后,余霁和简晴照旧回了灵溪峰,此后除了保持书信联系,几乎再没有走动了。众人心知肚明,是余霁的身子经不起长途舟车劳顿,就去村落那回,听说回去后她就病了一场,整整一个月后才有力气下地走走。
李书倒是直接把盟主府迁到了江宁,红枫楼的姑娘们大多已经自己四散开去,包括小遥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只除了碧螺还跟着他们兄妹两一起来了江宁。
芳菲也跟着在盟主府住下,李书自然是非常欢迎的,还总是把她宠的,感觉自己快要被哥哥养废了。然后除了安排一下红枫楼的行动计划,赚点银两。她总的来说还是很清闲的,隔三差五跑去爷爷家玩。
从村落里回来那天,韩念月忙里忙外把房间收拾好,凌光却只是拍了拍徒儿肩头,道了句:“回来就好。”
然后,他们就在这儿住下了。
凌光的宅子里,四处飘着药香,常人只以为这是所有药铺都有的味道。就连余霁、芳菲她们这么聪明的人都从未察觉,这药香是凌光故意熏的,是一副清心安神的方子,能助人缓解心中郁结。从来没有人知道,凌光所在之处萦绕的淡淡药香,其实都是为了他的徒儿。
回到百草堂的第二天,离未生还是暂时没有醒来,不过渐渐地对外界的反应多了些。有人走过,或是听见声音,视线会移动。一个姿势久了不舒服,也会自己微微动一动。
“砚儿,过来帮我洗菜,今晚吃鱼。”韩念月一回小院,就冲着花树下的小瞿喊。
“来了。”听到韩念月的召唤,小瞿将毯子给离未生塞塞好,这才起身。今天天气好,他正推着离未生在院子里透透气呢。
“凌大哥还在前头看诊,最近来问诊的人越来越多了,其他医馆可嫉妒我们了。”韩念月有些得意,“这都多亏了我早几年免费送药,攒下了口碑。”
小瞿默默接过韩念月手中提的装鱼的桶,他现在对于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圣光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砚儿,喜欢红烧还是清蒸?”这次找回他们以后,韩念月就开始改口喊他“砚儿”,而不是“小银”,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师父喜欢红烧。”小瞿认真回答。
“管他干啥。”韩念月故意隔空挑衅,“给他做的还少吗,今天我就做给砚儿吃。”
“师父会哭的。”倒不至于真的哭,但老顽童撒娇假哭还是有可能的。
“让他哭。”韩念月反倒有些期待的样子。
“还是红烧吧,我也觉得红烧好吃。”小瞿回答。
“好吧,便宜他了。”韩念月乐呵呵地撸起袖子。
然后,小瞿一边洗菜,一边看着韩念月干脆利落地杀鱼。记忆里这个人只会做些糕点,或者是买已经切好的肉块,杀鸡杀鱼,她是一概不敢的,每每有需要,都是让他师父操刀。所以,刚才听她喊他,还以为是要让他帮忙杀鱼呢。没想到,十年改变了太多,就连曾经的大家闺秀,都能面不改色杀鱼了,看来,这些年,他们过得也并不轻松。
“嗯?怎么啦?”注意到了小瞿在看自己,韩念月抬头疑问。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敢杀鱼了啊。”小瞿看着那条已经被刮鳞、放血、剔骨的鱼。
“啊?哦……”韩念月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笑了笑,“人总是会长大的,不能依靠别人的时候,只好强迫自己去面对,然后就什么都会了。”
这夜的菜很好吃,小瞿却觉得有些困,没什么胃口。许是压抑了太久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身体积攒了多年的疲劳都爆发出来。于是,简单吃了点,照顾好离未生,他也直接睡下了。
夜里起了高烧,烧得他有些喘不过气,神志不清中感觉有人贴了贴他的额头。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些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然后有冰凉的湿毛巾覆在了额头上,稍稍舒服了些。
当天光照入房间,烧也退了大半,还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抬手取下了覆在额前的毛巾。
床边,传来师父的一句:“醒了?”
毕竟还没退烧,眼前还有些恍恍惚惚,但也回应了一声:“嗯。”
有谁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当是师父,也就睡着没有动。
耳边一声,“小银,抱歉。”却是将他彻底惊醒了。
回头,对上了一旁离未生的视线,那家伙正一脸心疼自责得要死的表情。
“离?你醒了?”有些不敢相信。
“嗯,抱歉,这些年让你受苦了。”离未生轻轻伸手抱过小瞿。
“小李子,你混蛋!”
“嗯。”
“你过分!”
“嗯。”
“你,还知道回来……”
“嗯。”
“还敢不敢了?”
“不会了。”
然后,一旁的凌光尴尬地干咳一声,“你们两……都还病着呢,克制一下。”虽然这么说,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昨夜,离未生只觉得自己从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里醒来,还没完全恢复意识,就听见了枕边人难受的呼吸声。挣扎着睁眼,伸手一探,果然是发热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此时身处何地,但房间里飘着的药香却无比熟悉。他知道,凌光前辈一定就在附近。
虽然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劲,但他还是努力撑起来,把床头柜上所有能拿得动的东西用力砸在地上弄出声响。果然,引来了凌光。
次日,芳菲和李书闻讯而来。
踏入院子,就看见花树下,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和石桌边正在倒茶的爹爹。
“爹爹!父亲!”芳菲踏过一地金黄的落叶,扑向了爹爹。
小瞿伸手接住了芳菲,然后回头冲离未生问道:“这是钰儿,你还认得出吗?”
“自然,钰儿从小就像你。书儿更像我,不过性子像凌光前辈。”离未生先是看到了走近后站在一旁的李书,然后也朝芳菲伸手。
芳菲看懂了,乖乖走过去,蹲下来,让父亲抱抱。“好父亲,您可算醒了,爹爹等你等得好苦啊。”
“嗯,是我不好,让你们受苦了。”离未生轻轻摸着芳菲的脑袋。
小瞿突然想起了些往事,芳菲见他第一句就叫“坏爹爹”,冲着离未生倒是“好父亲”了?但似乎,十年前,他们还在洛阳凌光阁的时候,这小丫头就是这么喊他们两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轻轻笑出了声。
“爹爹?你笑什么?”芳菲不解地抬头。
“原来,十年了,还是有些事没变的。”不管芳菲是不是听懂了,小瞿微笑着,这么说着。
秋风吹落一地金黄,渲染成永不退色的回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