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寨旧营的晨光带着山间的寒气，透过破旧的木窗洒进屋内，落在君铄手中那片破阵刀残片上。残片约手掌大小，刀刃处还留着当年与玄机子门徒厮杀的缺口，刀身刻着的 “夜” 字虽被锈迹覆盖，却依旧能看出笔锋的刚劲 —— 这是夜凌风当年的佩刀，在寒潭截杀一战中被斩断，君铄从暗卫手中接过时，刀上还凝着未干的血。
周老栓的手指颤抖着抚过残片，指腹蹭过刀刃的缺口，像是在触摸二十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往事。他原本佝偻的脊背不自觉挺直了些，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嘴唇动了动，却半天没说出话来。屋门外传来孩童的笑声，是他六岁的孙子周小满在院子里追蝴蝶，那清脆的笑声像根软刺，扎得周老栓心口发疼 —— 他隐姓埋名二十年，就是为了让家人远离当年的纷争，可现在，君铄的到来，让他不得不重新面对那段不愿提及的过往。
“当年……” 周老栓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他转身走到墙角的矮柜前，从里面取出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倒了碗凉白开递给君铄，“夜将军发现贵妃被玄机子胁迫时，是天启二十二年的深秋。那天夜里，他浑身是伤冲进我的营帐，从怀里掏出一封手书，让我务必藏好，说这是能证明贵妃清白的唯一证据。”
君铄接过瓷碗，指尖传来碗沿的粗糙触感，他没有喝，只是认真听着：“夜将军当时怎么说？”
“他说，玄机子抓了贵妃的父母和弟弟，要挟贵妃配合复辟，否则就杀了她全家。” 周老栓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飘向窗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夜凌风的模样 —— 那个平日里治军严明、不苟言笑的将军，那天却红了眼眶，“贵妃假意顺从，暗地里却把玄机子的阴谋都记下来，托人交给夜将军。夜将军怕这手书落入玄机子手中，就交给了我，还说‘若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让世人知道贵妃的苦衷’。”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后来夜将军被害，太子党四处搜捕我们这些旧部，我带着家人逃到这里，改了姓，靠种几亩薄田过活。这手书我藏在床底的暗格里，连我老婆子都不知道 —— 我怕啊，怕太子党的人找到我们，怕小满像我儿子一样，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就没了。” 说到这里，周老栓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我儿子当年跟着夜将军打仗，在云安寨那场大火里，为了护着粮草，被玄机子的门徒砍死了，连尸首都没找着……”
君铄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中也泛起酸楚。他放下瓷碗，起身走到周老栓面前，语气郑重：“周参军，我知道你怕连累家人，可夜不收现在被诬陷为‘前朝余孽’，若没有这手书，她迟早会被太子和玄机子害死。夜将军当年护着贵妃和双生女，就是为了不让她们落入玄机子手中，我们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 “宸亲王府暗卫” 的字样：“我已经安排了十名暗卫，现在就在你家附近的山林里待命，他们都是跟着我从北疆过来的老兵，身手好，也懂如何隐蔽。只要你交出手书，我会让暗卫护送你和家人去北疆，萧策将军在那里驻守，他会给你们安排住处，分些田地，让你们远离京城的纷争，再也不用担心太子党的报复。”
周老栓看着那枚令牌，又看了看窗外正在追蝴蝶的孙子，眼神里满是挣扎。他知道君铄说的是实话，可二十年的恐惧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 他见过太子党为了找夜凌风的旧部，把整个村子都烧了，见过那些和他一起参军的兄弟，因为不肯透露消息，被活活打死。
“我……” 周老栓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他脸色骤变，急忙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 —— 是两名穿着便服的男子，骑着马在村口徘徊，眼神警惕地盯着各家的院子，像是在找人。
“是太子党的人？” 君铄也凑到窗边，低声问。
周老栓点了点头，声音发颤：“上个月就来过一次，问有没有见过‘二十年前的老兵’，我当时说不认识，他们才走的。现在又来，肯定是在找我。” 他看着孙子天真的笑脸，突然咬了咬牙，转身走到床边，弯腰掀开床板 —— 床板下有个半尺见方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紫檀木盒，盒子上还挂着一把小小的铜锁，锁上已经生了锈。
周老栓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钥匙柄被磨得光滑圆润，显然是常年携带。他颤抖着打开铜锁，取出里面的手书 —— 手书用防水的油纸包着，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是夜凌风的亲笔字迹，字迹工整，却能看出书写时的急切：“天启二十二年十月，玄机子以贵妃家人性命要挟，逼贵妃配合复辟，贵妃假意顺从，暗传玄机子阴谋于吾。双生女乃皇室血脉，非反贼之后，望后世能还其清白……” 落款处盖着夜凌风的将军印，印章虽有些模糊，却依旧清晰可辨。
“这就是证据。” 周老栓将手书递给君铄，眼神里的恐惧渐渐被坚定取代，“君铄殿下，我信你。我把这手书给你，你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家人，让他们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君铄接过手书，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泛黄的字迹，心中大石终于落下。他郑重地点头：“周参军，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你的家人会平平安安的。暗卫会在今日午后过来，护送你们走小路去北疆，萧策将军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们到了那里，就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找你们麻烦。”
周老栓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他走到院门口，喊了声 “小满”，孙子欢快地跑过来，抱住他的腿：“爷爷，你在跟叔叔说什么呀？” 周老栓抱起孙子，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我们要去一个新地方，那里有好多好多的花，还有大片的草原，你想不想去？” 小满用力点头：“想！我要去看草原！”
君铄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也泛起暖意。他知道，这手书不仅能证明夜不收的清白，还能告慰夜凌风的在天之灵。他将手书小心翼翼地放进怀中，对周老栓说：“我现在就赶回京城，等处理完夜不收的事，我会亲自去北疆看你们。” 周老栓点头，送君铄到村口，看着他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直到马蹄声消失在山间的小路上，才抱着孙子转身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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