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之上的清虚境之中,一白衣女子正静静的端坐在院中池塘边,如不远处的那棵菩提树一般,长久的沉默着。
她身着素衣,衣摆上似有海潮涌动,如墨长发披散在身后,却安静死板,连发丝都不曾舞动一瞬。
她面前的池塘中光晕流转,宛若云霞。可走近一看,就会发现那是一个个像镜子一般的光团,里面显示着山水异色,那些神情不同的人,正度过着人生中或重要或平淡的一天。
她好像在看着这些,聚精会神,但当你悄然而至的时候,又会发现,她的眼眸中全是淡漠,并无多余的表情,神色比雪还冷。
清虚境后院有一片海,平日里像死水一般,不会流动,惊不起半点涟漪,但近年它的表面却不时会泛起微澜,彰显着那个人的到来。
白衣女子发梢微动,身后便站定了一个人影,来人一袭浅色青衣,眉眼带笑,是掩不住的恣意潇洒。
“沧澜,”她轻声唤道,似乎也没有想让沧澜应她,自顾自的就继续说了下去,“我来时碰见了翠微,她说昆仑山上那个小孩儿化形了,你可要随我去看看?”
沧澜眸光微动,没有应她,抬手便在眼前的一个光晕中幻化出了昆仑山上的景象。
昆仑山上,白雪皑皑,终年不化,积雪厚的可以打地窖,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儿正在一处房中睡觉。
楚沨看着其中景象,眉心微蹙:“翠微不是说去照顾他吗?虽然我也觉得他没什么好照顾的,但是真就只给他化了一间睡觉的屋子是不是也太敷衍了?”
沧澜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便抬手消散了这个光晕,视线又转回到眼前的清虚镜中,对身旁的楚沨视若无睹。
若不是父神羽化之前让她看顾着一点昆仑,她可能连这一眼都不会看。
楚沨不满沧澜的反应,往前了两步,凑到她的面前,顺手捞过她的一缕青丝一边把玩着,一边歪了歪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问,话语里是由衷的好奇:“你成日坐在这里,不嫌闷得慌吗?”
沧澜抬眸,静静的看着楚沨。
楚沨瘪了瘪嘴,扔掉了手中的头发,缓缓退开:“真是无趣。”
“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沧澜终于开口,只是说出的话里仍旧没什么情绪,音色也清冷,冻的楚沨打了个寒颤,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你......真是个小古板。”楚沨数次招惹沧澜无果,再次气结。
她抬眸看见沧澜眼下这副无波无澜的样子,又拿她没办法,赌气似的说道:“谁说我没事,就算没事我也要在这里待着,你又能奈我何?”说着,楚沨就坐到了一侧的石桌旁,手在桌面上拍得啪啪作响,诉说着她的不满。
不过,就像她拿沧澜没办法一样,沧澜自然也不能如何她,楚沨是混沌时期天地间的第一缕风。
自从万年前父神羽化之后,远古的神,也就只剩下沧澜,楚沨,翠微以及昆仑了。
古神,天地的宠儿,出生即为神,不用经天雷地火淬炼神格,也不用历经世间诸多劫难。
沧澜不搭理她,在这万年间,楚沨在这清虚境也自有自己的消遣。
楚沨百无聊赖的张望了一会儿,不经意间抬手朝着池塘打出了一道青色的术法,下一秒池塘中便传来一声稚嫩的痛呼。
“诶唷,你这女人,做什么总是来招惹她,偏生她并不搭理你,最后还不是你自己生闷气,还老拿我撒气,欺负小孩儿了,呜呜呜......”
楚沨嗤笑一声,取了一片菩提树的叶子,在手中摆弄:“你这老家伙仗着自己化不了形在这装小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和父神一起诞生的。”
楚沨话音刚落,池中的声音瞬间就沧桑了起来:“你这小娃娃,既然知道,还这么没大没小。”
楚沨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叶子折了又折,悠悠的道:“如今的神界也太无聊了,沧澜待在家里闭门不出,翠微天天就知道照顾她那山和树,芫瑶百年前就该从瀛洲出来了,如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害得我都万年没进去过蓬莱那好地方了。”
那声音见她既不尊老也不爱幼,便恢复成了青年的声音,听她这么说,也疑惑道:“蓬莱那丫头,就是从前父神亲手种在瀛洲白水涧的那朵青莲吧,从前父神觉得瀛洲凶气太盛,在白泽还未诞生之时便去瑶池寻了那青莲去镇压瀛洲的煞气。”
见楚沨不提那人,那声音便也三言两语的总结了前事,略过那人不说,只说如今。
“青莲清香远溢,清心镇定,将它种在瀛洲,瀛洲安分了不少。只是她确实百年前就该回蓬莱了,如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瀛洲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楚沨一听就觉得好玩儿了,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调侃出声:“你不是可随意穿梭在这世间的吗?竟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
“嘁,那是下界好吗?”那声音看楚沨竟然瞧不起它,连忙解释道,“神界的事儿我也是不好探听的呀。”
这样的话,楚沨觉得没劲,瘪了瘪嘴:“切,还以为能听到点什么热闹呢,这神界一天天的真没意思。”
听她这么说,那声音无可奈何的指责她:“你还无聊,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去人间了,还教了个凡人吸收天地灵气,越过了冥界,仙界,直接就可以修仙入魔了。”
“如今他在人间开宗立派,人间多了修仙之人,格局又会大变。”说到最后,语气是难掩的忧虑。
楚沨一听,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扬了扬下巴,脑子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着。
“是吗?他这么厉害的,我只是看他总受欺负,心地又是极好的,想让他小小的报复回去嘛。凡间有些人的嘴脸太难看了,我看不过去呀。”
那声音讽道:“你是看不过去了,你且等着吧,这些年人间可得乱着呢,有你好一番热闹看。”
“是吗?”楚沨一听果真兴奋极了,满眼期待的说:“那我到时候再去看看。这些凡人倒是比我想象中有本事。”
“你,你还真是......”那声音听她毫无悔改之意,半是无奈,半是劝诫的说:“你忘了父神从前和你说什么了,我是不是也一再告诉过你,你爱四处游玩这本没什么,就是不要随意插手旁人的事情,有热闹你在旁边看看就得了,因果循环,总是报应不爽的。”
楚沨一听他这么说就烦,挥了挥手:“诶,我还是去昆仑山看看吧,趁着这小孩儿还小,带着他出来溜溜。”说完,楚沨便化成一阵风向着昆仑山的方向去了,只留下一片叶子折的船,安静的停泊在石桌上。
“诶——”那声音来不及叫住她,只能兀自感叹,“我从未见过像她这般情绪丰富,恣意张扬的神。”
而它转眼看向眼前神情淡漠的沧澜时,它不禁想起它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双眼睛清澈又干净,糯声问它:“你是谁?”
它是谁?
有时候它也会这样问自己,它到底是谁?
有灵无形,穿梭在这三千世界中,只有清虚境之主才知道它的名字。它懂这世间诸多情感,能够感知到,自己本身却无法拥有。
“我是清虚,是世界之灵,我将会在这清虚境中,一直陪伴着你。”
这时候,它难得开始质疑父神的决定,用天地规则之力强行唤醒了她,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清虚。”沧澜没什么情绪的唤它,淡声道,“你面对她的时候,话太多了。”
清虚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那只小船,出声反问:“沧澜,她很特别,不是吗?”
沧澜并不应话。
清虚悠悠的叹道:“这清虚境,数十万年来,除了父神和你,也就她常来陪我说说话了。从前父神还偶尔去瀛洲逛逛,再与我闲聊几句,你看你啊你,半天也憋不出来一个字儿。”
“哦,是吗,你时常窜到这三千大世界,九千小世界里,看他们的热闹,还不够?只是你比她懂规矩罢了。”沧澜淡声打断它对自己的控诉。
清虚是真的喜欢那个和它一样爱看热闹的小孩儿,清虚看沧澜一点不着急的样子,焦急的说道:“不是,你看她这样肆意妄为,真不准备拦着点吗?她不清楚擅自插手这些事情的后果,你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你怎知她是不清楚?”沧澜抬眸望向池中,眸光定定的直视着清虚,明明没有实体,清虚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僵住了。
“她......”不知怎的,看见沧澜的这个眼神,清虚竟一下不知如何反驳。
看它语塞,沧澜直接道:“你放心好了,要怎么做她心里最清楚不过,况且她想做什么谁又拦得住呢?”
清虚沉默了。
“谁种的因,那就谁尝那个果,这些话,此后不必再说了。”这番交谈最后以沧澜的一语落定为结。
风走了,清虚境再度寂静了下来。
昆仑山上,楚沨一落地,便感受到了料峭寒意,入眼是一片白,天上还飘着小雪。这昆仑山的雪像是怎么都下不够似的,千年万年的下着,楚沨早就不爱来这里玩儿了。想到此行的目的,她径直朝着山顶的木屋走去。
未曾想门前竟然还立了一个雪人,果然是孩子心性,比那些大人好玩儿多了,想到这儿,楚沨脚步更轻快了。
入眼的木屋并没有门,就一间屋子,房间里的东西也是一览无遗,就一块木板,应该是床。
楚沨已经把人当自己玩伴儿了,看见这屋子,不禁蹙眉:“翠微到底来没来啊,这环境那小孩儿怎么住啊。”
这时候的楚沨已经忘了她口中的小孩儿也是一个古神,而非人间那些**凡胎的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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