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双子·各自归星

她看他,烦躁地一咋舌。

他浑然不理会,只道:“你要给我个姐夫的身份呢,别说管了,打他一顿都是该的。”

她坐下道:“都猴年马月了,还说这样的话。”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后,他朗声问:“对了,西域的事可备好了?”

“嗯,”她起身道,“探子来报,左棠病危,我哥哥又下落不明,一双孩子全滞在碎叶城。长风,左棠一死,两个孩子立时就会没了庇护,再说南方粮道中断,北境的粮草是远远不够的。于公,于私,我们都要尽快拿下西域。”

“嗯,”祝长风也起身同她并排去看那舆图,“可是西域漫远,若战,集结大军一路挺进,恐怕得屯田制羌,一边耕种,一边驻守,一边打仗,这样一来,又不知道要花几年才能攻破西域。”

他见静堂愁思满面,默默不语,便道:“要是能把西域军引到咱们的地界就好了。”

静堂道:“不可。北境境内作战是‘散地’之战,就算咱们的精兵势如猛虎,也难免因为东道主的身份,骄兵必败。士卒离家近,便无必死之心。”

“而若咱们一路向西,直取碎叶城,又会陷入‘围地’,乃至‘死地’。这样一来,莫说消耗粮草兵力,我军自发兵开始就要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她离开舆图,抚额闭目缓缓走着,嘴里念道:“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

她忽然走到行军图前,指着“黑风隘”道:“此处是西域进入北境的唯一捷径,若绕路需多走十日,沿途无水源,大军补给根本撑不住。”

又指“月牙泉绿洲”道:“此处是东进军遇到的第一个大绿洲,他们若是有所动作,必须在此补充水源和草料。”

她目光灼灼对祝长风道:“此二处为争地,我得则利,我们得抢先一步拿下,再想办法把西域大军引到这里来。”

静堂临产,便把治下西域军的兵符给了祝长风,带军一路朝西进发。

路上忽有兵卫来报,军中抓到一个满脸黑炭,躲躲藏藏的半大少年,祝长风叫人带来一看,方才惊觉季眠不知何时偷偷跟了来。

“放肆!”驻营时他一拍桌案,“军中纪律岂由得你儿戏!你这样做,让我跟你姐姐怎么交代?”

“祝大哥,”季眠跪下,“让我跟你去打仗吧!我保证不给你添乱,姐姐那边,我一人做事一人担。”

“一人担?你说的倒好听!你读过兵法吗?懂天象地理吗?知道怎么行军,如何分辨虚实吗?”

季眠低下头。

祝长风附手凑近道:“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两次的人竟然这么冲动糊涂,这些年你能活下来,真该给你姐姐磕一个。”

季眠正在叛逆期,家姐的话是一句不听,但对祝长风却平白有几分尊敬,这样被骂亦是不敢回嘴。

行军已出百里,转头把人送回去危险更大,眼见木已成舟,他只能说道:“一路上跟紧我,把此行见闻给我好好看着,细细反思,回去交一篇千字以上的辑录,若有一条没有做到,我便对你军法处置。”

“是!”季眠兴奋行礼。

西域,碎叶城。左棠呼吸短浅,躺在床上,一众姬妾儿孙皆跪在帐内小声啼哭,左娇娆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裹着金布正放在左棠脑侧。

他张嘴喘息着,侧眼去看那个孩子。

巫师预言,左棠大限将至,油尽灯枯,若肯狠心献祭一名和自己有亲缘关系的童子,尚有七分续命之可能。

父亲已经年迈不堪大用,没有儿子肯献上自己的孩子。左棠一向疼爱独女左娇娆,自母崩产子以来,这亲孙一直是他在带,视若掌上明珠,断不可害之。

排查了一道,便约莫只有青儿的孩子够得上格。这孩子虽同左棠无半点血缘,但季阳好歹是自己的女婿,他的孩子,理应归入左氏一脉。

此刻,七星祭坛已经列好,子孙诸人的指尖血也已取就,这献祭的孤儿已从育婴房取出,欲要呈往大汗金帐。

阿史德氏是阿史德将军的夫人,丈夫同季将军约定联手,左右夹击取左氏一脉而代之,条件是保得他的两对妻儿。

阿史德氏是个良善妇人,此刻摸着孩子的头,沉沉叹息,只道:“两位夫人都死了,这孩子救出来也是没了母亲,当真是可怜。”

这样说着,她便把孩子抱起,外面进来一婢女,疑道:“将军夫人,您怎么在这?”

“哦,”她慈蔼笑笑,找了个借口道:“我听这孩子一直在哭,也没个人管,想抱去我那里喂奶呢。”

“夫人好心,”那婢女放下盆盏,笑道:“不过不中用了,这孩子到底是得随他母亲去的,夫人给我吧。净了身就得往祭坛那边送了。”

她伸手去抱时,阿史德氏却没来由地往后退了一步,神情尴尬道:“那个...我也是做母亲的人,就见不得这个。让我把他抱回去吧,等喂饱了,我再给你送过来,耽误不了太久。”

语罢,她不置可否,转身就把孩子抱到自己帐中。

阿史德原是真心想和季阳联手干一番大事,便着意遣妻子冒险,把季阳亲子换出来。两位夫人虽都殁了,但能救出两个孩子也算是应了他的条件,想来季阳为人明理,纵使悲伤,也不至于撕毁承诺。

但就在方才,军中来报西域大军正从北境过来,且带队行军者正是季阳。

原来,这是静堂与祝长风的谋计,以此之名诱哥哥出来,不想却叫阿史德误会了个大发,不想为何季阳不守诺言,擅自出兵,反倒叫左氏有了戒备之心,叫自己被动。

他是个疑心深重之人,此刻风声鹤唳,生怕季阳两面间谍,向左棠透露了自己的计划。又有斥候来报,虽传言季阳带军挺进,但自己识得季阳本人,将领仿佛并不是他。

几路消息互相冲撞,倒叫他一时动了联合之心。

待妻子真抱着孩子进来时,原先备好替换的孩子已准备就绪,阿史德神色凝重,在妻子正要交换时止住她,令道:“把孩子还回去。”

“为什么?”阿史德氏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好不容易才抱出来,你又让我抱回去,你和...那个谁还想不想联军了?”

“哼,”阿史德冷笑一声,“到时候我就算给他一个假儿子又何妨?就说死的那个是假的,我手里这个才真,料他也分辨不出。”

“你......”阿史德氏觉得丈夫心机深重,阴晴不定,不知为何就突然改了主意。

她抱着孩子劝道:“你别把人看这么傻。这孩子长得多像他,你给人家个假的...哎,你也真是不道义。”

“不道义?”他忽然一拍桌子,“不道义的人是他!给我即刻还回去,不然,我就杀了另一个。”

“好好好,别别别,我也是服了你们这些男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连个孩子也不放过,到底是想干什么?”

她皱眉,无奈,给孩子喂了两口羊奶,又只能讪讪把孩子还了回去。

午时正刻,续命吉时已至,裹在锦布里的孩子被巫师用托盘呈上,毒辣的阳光洒在七星祭坛上。

巫师将孩子正放在板垒之上,取笔蘸一点朱砂在其额上画北斗星纹,不知是不是阳光刺眼,孩子忽然嚎叫哭声。

四周青烟四起,人人皆伏地而跪,七个穿赭色麻衣的巫师跪成北斗七星状,为首的老巫师满脸皱纹,额前勒着镶骨片的头带,手里攥着根缠着五彩绳的牛骨杖,走着一种叫人看不懂的步伐。

她从青铜盘里捏起一撮左氏子孙指尖血,对着太阳举过头顶,用沙哑的嗓音念起咒文:

“天枢指北,天璇引魂,左氏血脉祭长生,换君寿数延三春 ——”

帐内的左棠躺在软榻上,被人抬到祭坛边,他半睁着眼,呼吸还是短浅,目光却死死盯着白玉盘里的孩子。

天光日好,风轻云淡,人人皆是恐惧,没人敢抬头。

老巫师将那指尖血点在左棠额上,身后的七个巫师齐齐起身,围着祭坛转圈,手里摇着缀着铜铃的法器,“叮铃铃”的铃声混着柏枝燃烧的噼啪声,把整个祭坛周围的气氛搅得又诡异又压抑。

“吉时到 —— 献魂!” 老巫师突然大喝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银匕首,一步步走向白玉盘,牛骨杖在石板上敲出“笃、笃”的响。

就在银匕首快要碰到锦布的瞬间,远处忽然猛地一炸,众人皆是回头。

又是一阵寂静。

待老巫师又行其事,重新将匕首举起,更近处又是一炸,甚至火光团团,能叫人闻见硝烟的味道。

“是怎么了?”左棠第三子就此站起来观看,二公子却道:“父亲续命行事不可有人插嘴,左青纲,你破戒了。”

他这才发觉自己中计,原以为是二哥的排除异己之举,不想更近处又是猛的一炸,众人吓得纷纷起身,远处一个骑兵奔来道:

“不好啦!粮仓被烧了!”

言语间,金帐四周的守卫中有人旋身而起,斗点脚步便把几位巫师推到在地,其中一人迅雷见便把案上婴孩夺来,指示另一人去帐中夺取左娇娆之子。

那人去时,不想晋渊与姜弥生皆易容掩藏在人群中,早把孩子夺了去,双方又互不认识,甚至在帐中打了起来,知道听见兵卫赶来的声音才各自罢手,于是,一方人带走一个孩子,皆速速逃遁了。

甚至,那个抢青儿孩子的蒙面人还顺带踢了左棠一脚,送他瞬间归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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