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舐着神木的根,血雨拍打其上,走尸于狱火中焚烧,玄色鎏金蝴蝶轻落于腐肉之上,犹如地狱之景。尸潮渐渐退去,空中**的气息渐渐消散了。
木须老者苍老的声音响起:“我的神林啊,就这样被烧坏了!”
帝君作揖,道:“木须老者,今日是我办事不佳,改日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神林忽而轰动起来,群鸟惊起,掠向红月。
玄御蹙了蹙眉,背靠枯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剑柄。半晌,淡淡的嗓音响起:“还没完,尸潮虽退,那不过只是个幌子,妖族的来了。”他眸光被火海映得如炬,“神林向来太平,木须老者从始至终守着这里,没有一次妖族侵扰,这次,恐怕是冲着小世子来的。”
血雨渐停,红月被乌云遮蔽了,周遭暗了下来。
帝君蹙着眉,回头望向玉爻殿的位置,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张传书,以指为笔,写下寥寥几句。
玉爻殿的小仙童收到了帝君的传书,跑着进了小世子的寝宫,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小世子小世子!帝君来传书啦!”小仙童敲了敲木制门,随即走了进去。
文泽从榻上起身,接过传书。
上面写着:“仙都不太平,今夜忌外出,玉爻殿外有守卫,会护你安全。”
小仙童踮着脚偷看传书的内容,措不及防被打了额头。小仙童揉了揉额头,仰头对小世子说:“外面发生了什么啊?咦,雨停了,小世子我们出去玩吧。”
文泽蹙着眉头,摇了摇头,道:“恐是妖族来扰,你要是不想被抓去炖汤的话就乖乖呆在屋里。”
小仙童噤了声,撇着嘴去案上趴着了。
剧烈晃动后,神林归于平静。疾跑声响起,身着玄甲的小卒跑来,单膝跪地作揖,道:“帝君,不好了,梦花山来了个红衣男子,他……他说如若今夜子时没能见到小世子就将整个仙都烧了!”
帝君问:“神林不是封了吗,那人从哪儿进来的?不是吩咐过时梵守好梦花山吗?!”
小卒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玄御走来,对帝君说:“梦花山下便是人间,妖族常去往人间,那人想必是从人间上来的。”
帝君跃上木须老者头顶的树梢,往梦花山去。四位上仙紧跟其后。
木须老者对着半空喊叫:“别踩我头啊!我的神林你还没赔钱!”
梦花山火光一片,落英焚烧殆尽,火舌燎天。火海之中矗立着一抹红,正饶有兴致地吹着笛子。
帝君心惊,拔剑出鞘,剑气直扫红衣男子。红衣男子非但没动,还笑着转过身来,道:“帝君,别心急嘛。对了,小世子呢?我不是说了吗,如果小世子人没带到,我就一把火烧了整个仙都。”
“不过是妖王的一条走狗,狂傲什么?”喜姑一剑劈向红衣男子,威压如潮水般袭来。红衣男子侧身躲开,威压直冲向玄御,玄御抬手一挡,挥出数道剑影,将红衣男子包围其中。子凉掠向红衣男子,直中他命门。
红衣男子笑着吐出了鲜血,重重倒地,身躯化作了玄色鎏金蝶,在火中烧成了灰。
“傀儡?”帝君道,“料想也不会是他本人来,妖族向来爱用傀儡。”
帝君于半空捻诀,金色的阵从空中落下,压向整个梦花山。狂风不止,片刻,梦花山恢复如初。华盖如云,落红洋洋洒洒,春色百里。只是多了些蝴蝶。
帝君负手一跃而下,正准备御剑回玉爻殿,忽而回头看向玄御几人,道:“云知那小子呢?”
喜姑摇了摇头,玄御耸了耸肩,子凉同样摇头。
梦花山脚传来惨叫,帝君跃下,落地时看见了被蝴蝶追赶的云知,只见他衣衫不整,满头的金粉。云知赶忙躲到了帝君身后,抓住帝君的袖摆,哭诉:“帝君救我,这群蝴蝶发了疯似的,追着我飞。”
帝君挥剑砍向那群玄色鎏金蝶,瞬间化成了粉尘。云知讪讪松手,只见帝君神色变了又变,着实精彩。
离开梦花山后,帝君去了趟神林,见无侵扰后便向木须老者道了歉,同时加固了神林的禁制,临走时木须老者还在身后咒骂。
宿诘殿这天可算热闹,帝君罚了时梵,命其去人间办事,以作惩诫。再一个就是云知,帝君罚他接连一个月都要替仙童们打扫宿诘殿。
听说沈墨已恢复了正常,帝君去了趟清竹宫。
都说清竹宫是仙都的一处清流,假山流水应有尽有,有着远超梦花山的春景。小仙童在院里干活,瞧见帝君便向自家大人汇报。沈墨仙君从殿内走出,朝帝君作揖,帝君扶住了他的手,道:“你身体虚弱,不必行礼了,今日我是来看看,见你没事我就先告辞了。”
帝君转身踏出清竹宫宫门,沈墨还在身后弯腰作揖。
玉爻殿倒还清净。小仙童正和文泽一同看着话本,眼尖的瞧见了帝君已经快到寝宫门口了,便叫文泽将话本收起来,免得又被帝君没收。
帝君踏入殿内,瞧见文泽认真地看着剑法,欣慰一笑,道:“不用这么用功的,去玩吧,明日我会带你去清竹宫了。”
文泽放下书,从榻上站起,说:“真的吗!我是不是可以学清梦了!”
帝君点点头:“好了好了,快睡吧,天色不早了。”
火烛被吹灭,文泽乖乖躺在床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文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身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雪地,浑身又冷又疼,一点点热意传来,他逐渐觉得暖了,忽地衣摆冒出了一簇火苗,脚下全是火把,似乎要把他活活烧死。皮肤骨骼被烧成了灰,灵魂也被烧得变了形,他这是要挫骨扬灰了罢。他喟叹一声,只觉得耳膜冲撞得厉害,周身似乎还围满了人,有仙有凡人。忽而他捕捉到了一抹身影,那身影一直停留于此。文泽神识逐渐模糊,逐渐融于火海,被层层雪覆盖。
次日醒来浑身还有梦中的余感,文泽有些吃力地起身,着装整齐后出了殿内,门外已有人等候。
被扶上马车,文泽弯腰进了马车内,里面还设有火炉。雪下了一夜,路很坎坷,马车一颠一颠,文泽觉得头晕反胃。
望向窗外,文泽瞧见了云知,他似乎……在扫地?
没想到这位上仙竟是如此勤快之人,为了不让仙童劳累,竟不辞辛苦帮助仙童,此为一段佳话啊。
文泽近乎感动流泪,忽而马车停下,仙童掀开帘子,朝他一鞠躬,道:“小世子,清竹宫到了。”
文泽神色不自然地咳嗽了声,随仙童下了马车。
清竹宫对面似乎也是一处宫殿,相较于清竹宫就略显逊色了。清竹宫春色满园,而对面的那处不知是哪位大人的住宅,死气沉沉的。
“请问对面是哪位大人的宅子啊?”文泽逮了个离他最近的仙童问道。
“是云知大人。那边是宿诘殿,因为关押了许多妖族,所以难免会死气沉沉的。”仙童似乎知道他心里所想,不紧不慢道。
踏进清竹宫,几十个小仙童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问:“小世子您累了吧,要不要给您捶捶背?”
文泽眼角一跳,摇了摇头。好聒噪……
沈墨仙君笑眯眯地穿过长廊走过来,身边跟着一个侍从,文泽在人间见过他。沈墨拉着小世子就往里屋走,一边说道:“今日我便收你为徒,还是走个程序罢,你随我来。”
穿过一个又一个长廊,终于到了正殿,沈墨仙君松开文泽的手,转身端坐在竹纹紫檀椅之上,侍从从小案上端起一杯茶,递给文泽。文泽接过,跪坐于地,将茶托于沈墨面前。侍从在一旁道:“启,敬师茶。”
沈墨接过茶杯,将其送至唇边,仰头饮茶。
“一拜,祖师灵牌;二拜,传授之师;三拜,弟子。”
文泽依照侍从所言做好后,一旁笑意正浓的大师姐起身,将文泽扶起。文泽看向她,毕恭毕敬地道:“谢师姐。”
按照规矩,大师姐秦锦需带他熟悉清竹宫,再讲解弟子规,随后便可以安顿下来去宿舍了。
秦锦走在前边,穿过一个长廊后,她对文泽说:“这里是弟子修习的地方,那边是戒堂,主要是罚一些犯忌的弟子。再往那边走就是正殿,弟子不允许去那边,当然了,你是沈墨认定的亲传弟子,自然是可以在那里随意进出的。唔,那边你最好不要去,那里虽然是一处竹林,但据说到了晚上那里时常传来哭泣的声音,而且那边煞气有些重。”
文泽点点头,偏头看向那片竹林。随即跟随着秦锦去了偏院。
“那里是宿舍,等会儿我会带你去你的寝殿。”秦锦停在一处门前,“这里面放置了沈家仙牌,你要切记,千万不要进去,不能惊扰了他们。唔,左边是长老殿,顾名思义,你也能理解的。走吧,接下来我要讲解弟子规,你要切记。”
秦锦在错综复杂的廊内行走,领着文泽到了一处石碑前,上面刻着白色的字。秦锦道:“弟子规不多,很好记住,你可以抄写一遍。”
文泽看着石碑,在脑海里过了几遍,随后朝秦锦作揖:“师姐我记住了,多谢师姐。”
梁上的灯笼亮了,火光映得没来得及扫除的落英如霞。文泽抬头看向院中,百里皆是桃花,连绵直至梦花山脉,花雨倾泻如洪,落雪之绯,春色百里。此景仙都仅有,文泽在人间从未见过,就算在芳菲洲,此景也难见。有如此机缘赏见,属人生一幸。
秦锦瞧见文泽呆望着远方,嫣然一笑:“该走啦,这样的花雨往后会常见到的。”
回过神,文泽道了声抱歉,继而被带着去了寝殿。
与其他弟子不同,文泽的寝殿是在正殿旁的,与沈墨仙君的寝殿仅一廊之遥。秦锦道:“世子就是不一样啊,我们只能同住一个屋,而你却有一个真真正正算得上寝殿的地方。”
文泽愣着,半晌道:“哪有,世子又如何,不也同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与他人有何不同?”
“你同我见过的一个人很像,几百年前,我初到清竹宫,偶遇了一位女子,听当时的大师姐说那是常茹公主。她代替师父教过我一阵子,后来就离开了。她教会了我不少东西,比如做人应当如何……不对,应该说是做仙应当如何。只可惜天妒英才,她很早就仙逝了,我闷闷不乐了好一阵。记得,她同我说过‘世间万物如一,何故待人不同等’,是啊,世间万物都是同样的,应当同等对待。抱歉,说了这么多。”秦锦笑了笑,眼里闪烁着光,眼角却湿濡了。
她用袖摆擦了擦眼角,随即笑道:“失态了,抱歉,我先走了。”
文泽看着她走向了院外,身影消失在拐角。他起身向屋内走去,小仙童早就在殿内恭候多时了,瞧见他来,便跑来:“小世子小世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无聊啊。”
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仙童,文泽不禁失笑,道:“好了好了,该就寝了,你要是想玩就自己去找其他仙童。”
小仙童撇嘴,赌气跑了出去。
月华流转了一轮,慢慢落在了百里落英之上,人初静,世间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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