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元九真正想表达的是——凰族也好,雪族也好,首先都是人,其次才分民族。
他跟一个人的关系是好是坏,跟这个人是什么民族无关,只跟这个人有关。
他从来没有因为墨玉棋的民族歧视过他,相反,他觉得雪族人都长得很好看。
在见到成年的墨玉棋之前,秦元九都不知道健壮和唯美这两个词是能用在同一个人身上的。
可墨玉棋伤害过他是事实,无论当年有什么误会,既然那一拳结结实实地打了出来,打在了他的脸上,那么秦元九完全有理由讨厌墨玉棋。
然而同样的话,经过墨玉棋的大脑,被处理成了不同的意思。
不,应该说,两人的关注点不同,导致信息在传递的过程中进行了微妙的加工。
“抛开民族,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是的,我并不歧视雪族,在我看来,你跟其他人是一样的。
“要谈就以人的身份,跟我这个同样的人,平等地谈。”
——我认为雪族享有跟其他人平等的权利,你完全有资格跟我平起平坐。
墨玉棋抬手揉了揉眼睛。
秦元九并没有完全收回自己的精神力,此时此刻,他的精神体正以一只普通小狐狸的样子趴在白狼的背上偷懒。
墨玉棋的精神体缩小到了半人高,默默地驮着狐狸跟在两人身旁,没有任何要把狐狸甩下去的意思。
这就导致了,墨玉棋的情绪一波动,便不可避免地流向了秦元九。
——你撩到我了。
秦元九:?
你吓到我了。
快到宾馆的时候,秦元九头也不回地对墨玉棋说了句:“从现在开始别说话,跟紧我。”
墨玉棋“嗯”了一声,态度堪称乖巧。
他紧跟在秦元九身后,当着宾馆大厅里所有人的面,在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况下,畅通无阻地踏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后,墨玉棋欲言又止。
他想说,向导的精神力真是方便啊。
但他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说话,所以最终还是没敢出声。
很快,电梯抵达六楼,秦元九率先走出电梯,熟门熟路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墨玉棋紧随其后。
就在秦元九来到613号房前,拿出钥匙卡开门的时候,墨玉棋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抬头往上看,一眼就看到了墙壁和天花板夹缝间的那枚“弹珠”。
“那是?”他无法再保持沉默。
秦元九闻言看向他,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布置在门口的机器蜘蛛,沉默了两秒后,说了两个字:“别管。”
墨玉棋“哦”了一声,居然真的没再管。
秦元九打开房门,走进房间。
墨玉棋跟进房间,关上房门。
秦元九一边解开身上的军服外套一边环顾四周。
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抽空抬手看了眼电子手环上显示的时间,不到11点。
这个点要把墨玉棋哄睡着,着实有点困难。
看来这谈判他是非谈不可了。
“要先洗个澡么?”秦元九边说边脱掉军服外套,丢还给墨玉棋。
墨玉棋一把抱住外套,慌忙将自己的视线从秦元九没有任何遮挡的身上挪开,先是本能地说了句“也行”,然后才反应过来秦元九说了什么,果断拒绝:“不,我可不希望自己洗到一半顶着一身泡沫去追你。”
“你可以不追。”秦元九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衣服披到身上。
穿好衣服,转身面对墨玉棋时,他整个人气质都发生了改变,从一位高傲的军官,变成了一位尊贵的少爷。
墨玉棋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一旁的白狼低下头,任由肩上的小狐狸顺着它的后颈滑下来,一路滑落在地。
秦元九朝着狐狸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微微下腰,狐狸跳到他手上,沿着他的胳膊爬上他的肩。
秦元九一边摸着肩上的小狐狸,一边走到床沿坐下,优雅地交叠起双腿,姿态高傲中透着几分狡黠:“自己找地方坐,别指望我给你搬椅子。”
墨玉棋“呵”了一声,一把拖过书桌前的椅子,坐到秦元九对面:“你现在这幅姿态,倒是比较接近我对你的刻板印象了。”
“什么刻板印象?”秦元九好奇。
“高高在上,目无哨……目中无人。”墨玉棋险些把自己造的词说漏嘴。
不过“目无哨兵”确实比“目中无人”更符合墨玉棋对秦元九的印象。
果然,秦元九针对“目中无人”这个词反驳道:“说我高高在上我不否认,我生来高贵,不接受任何人对我的支配,但说我目中无人,我就不是很赞同了,此时此刻,我的眼里不就有个人么?”
“啧,都说了是刻板印象了。”墨玉棋无法反驳,只能耍赖。
“我也说说我对你的刻板印象。”秦元九说,“敏感、暴躁,做事冲动,不顾后果。”
墨玉棋沉默了。
这好像……不是刻板印象。
“不反驳么?”秦元九好笑地看着墨玉棋。
还以为他会当场表演个敏感暴躁。
“烦死了。”墨玉棋小小地表演了一下,然后果断转移话题,“你最好知道,拖延时间对塔更有利,你想说什么就快点,如果你给不出一个能够说服我,让我不把你抓回塔的理由,那么我的任务是不会变的。”
“嗯?意思是可以变?”秦元九意外地挑了下眉。
“不然我扔掉电子手环做什么?你真当我傻?”
“不是,就,挺意外的。”秦元九是真的对墨玉棋刮目相看了。
他以为墨玉棋扔掉电子手环的时候没想太多,就像当年他揍他那一拳的时候,也根本没想过揍完之后该怎么办。
但没想到,墨玉棋是在清楚地知道丢掉电子手环意味着什么的情况下丢掉的它。
他跟自己一样,都不甘心接受一个未知系统的支配。
这就有意思了。
面对秦元九饶有兴致的笑,墨玉棋不满地“啧”了一声,趴在他脚边的白狼炸开了浑身的绒毛,嘴里发出凶狠的低吼。
墨玉棋的精神体,那头通体雪白的狼,身上遍布防寒的绒毛——它是一头雪狼。
眼看他的情绪就要失控,秦元九连忙释放自己的精神力安抚了他。
“别激动,没有调侃你的意思。”秦元九边说边站起身,走到白狼身前蹲下,抬手摸上它的脑袋。
掌心覆上去的那一刻,白狼的身体一颤,墨玉棋的身体跟着一颤。
一狼一人瞬间老实,别说凶狠了,脸上的表情甚至称得上乖巧。
秦元九的手轻轻摸过白狼的身体,摸过它柔软皮毛上撕裂的伤痕。
SS级向导的精神力随之覆盖上去,所过之处,伤痕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墨玉棋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垂下银色的眼睫,抿了下唇,分开的双腿缓慢地并拢了一些。
秦元九装作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突然问他:“你喜欢我么?”
“我是疯了吗?”墨玉棋反问。
“结合这种事,必须跟喜欢的人做——这句话,你认同么?”秦元九接着问。
墨玉棋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再说:“我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喜欢我的人。”
“或许将来会有。”
“所以呢?”
“所以,你不该把未来赌在我的身上。”
“可是……”墨玉棋抓紧了椅子的边缘,“你凭什么觉得……”
他的脚趾也蜷缩了起来。
“我不会喜欢上你?”
什么?
秦元九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从白狼体内传递过来的情绪是那么激烈。
——我想跟你试试。
——不可以吗?
——你那么强大、漂亮、优秀、尊贵。
——你高高在上,你触不可及。
——支配我。
——不可以吗?
“你疯了?”秦元九愕然抬头,和墨玉棋对视。
墨玉棋紧抿着唇,看向他的眼中翻腾着复杂的情绪,银色的眼睫不受控制地颤动。
哨兵的情绪那么浓郁,那么激烈,那么疯狂。
向导能够感知到,却无法理解。
“墨玉棋,你想成为我的狗吗?”秦元九破罐子破摔地问了句。
“你又想被我揍了吗?”墨玉棋回应得很强硬,“我并不生来高贵,但我同样不接受任何人对我的支配。”
秦元九:“……”
那你倒是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我再问你一遍。”墨玉棋强迫自己不去躲秦元九的视线,强迫自己在秦元九面前维持住最后的尊严,“你到底有没有足以说服我,让我不把你抓回塔的理由?如果没有,那么,无论我怎么想,我都会服从塔的命令。”
秦元九起身坐回床沿,自嘲一笑。
他意识到,他哄墨玉棋睡着后跑路的计划泡汤了。
这个哨兵,远比他想象的要聪明,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的。
摆脱墨玉棋不可能。
拉拢墨玉棋,同样不可能。
虽然墨玉棋理智上质疑塔,情感上向他靠拢,存在被拉拢的可能。
但是对秦元九来说,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秦元九一路走来,靠的是实力,而不是运气。
他从来不赌。
以前没赌过,以后也不会。
“我的回答是——没有。”秦元九坦白道,“根本没有这样的理由。”
“我不会再接受塔的支配,而塔不会允许我逃离它的支配,我跟塔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谈判从一开始就只是个拖延时间的幌子。”
“好,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秦元九把肩上的狐狸抱到怀里,温柔地摸着,看似心不在焉地问,“做塔的狗,还是,遵循一次内心的选择——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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