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知离宫是什么地方,面面相觑,眼神中夹杂着怯意和迷茫。
锦瑟将陈烟扶上座,恭敬的立于一旁,漠然地看着她们。
陈烟的目光在人群中轻扫,挑中一名长相身段皆上乘的女子。
锦瑟颔首上前,“你留下服侍宫主。”
女子恐惧的双眼对上锦瑟沉静的眸子,半晌才轻颤道:“我,我听说,离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真的吗……”
锦瑟笑道:“离宫待婢女不薄,宫主又为人宽厚,何出此言呢?”
那女子试探的望向锦瑟身后的陈烟,“当……当真?”言语中充斥着不安。
锦瑟慢慢的回道:“自然是真的,你若真心服侍宫主,离宫会叫你享尽荣华富贵。”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正欲点头应允。但巡视四周,恰巧看见了持剑而入的陆之年,顿时花容失色。
是他,那个灭了萧屠户全家的人!
她姣好的面庞上显露惧色,如同拨浪鼓般摇起头来,“不……不,我认得他。就是他杀了萧屠户!”
“漏网之鱼。”陆之年眼神漠然,即刻拔剑刺向那女子。
锦瑟心下一惊,好快!生死攸关之际,她来不及细想,闪身挡在了那个女孩面前。
陆之年的剑在锦瑟眼前一寸的位置停下了。
“让开。”声音凛冽如寒风。
锦瑟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她很害怕,心脏扑通扑通,几乎快要从胸膛溢出。面上有些苍白,唇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
“陆大人说笑了,宫主好不容易看上这个孩子。”锦瑟死死的盯着陆之年,“难道你要拂宫主的意?”
陈烟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眼中带着玩味,突然大笑起来,似是不胜欢喜。
锦瑟的额角已有些薄汗,仍是不退让半步。陆之年眼神晦暗不明,陷入了僵局。
“不自量力。”电光石火之间,陆之年的剑晃出一丝残影。
锦瑟瞪大了双眼,只见护在身后的女子,脖颈上出现了一条逐渐蔓延的红线。还未来得及发出凄厉的惨叫,便逐渐没了声息。身躯颓败的倒下,身下一摊血水缓慢的流淌开来。
一众女子瞬间炸开。有人捂着眼高声尖叫,有人惊恐的晕了过去,还有人拼死逃跑试图博一线生机。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刺鼻,一具具尸体在地上倒得横七竖八。
空中一声惊雷,秋雨簌簌落下。宫门前的血水,汇聚成小溪,滴落了山门的第一步台阶,向下淌去。
霜降时节,宫门外枫林似火。不知是鲜血更红还是这漫山枫叶更红。
陈烟感到乏味的摇了摇头,起身回殿。锦瑟呆在原地,许是受了刺激。
她眼前一黑,摇摇晃晃,不受控向后倒去。陆之年稳稳接住了她。
锦瑟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片刻回神,她不动声色的从陆之年怀中挣脱开来,言语之间夹杂一丝嘲讽。“陆大人好快的剑法。”
“过奖。”他淡淡回道。
4.枫落
离宫的藏宝阁又名乌阁,由陆之连看管。
阁中两件奇物闻名天下:无影散和冰莲心。分别是世间最毒的药,和能解百毒的稀世珍宝。
此处戒备森严,下人是绝对无法靠近的。
乌阁四周,几队负责巡查的普通弟子停下了,恭敬的拱手。“阁守大人。”
“嗯。”陆之年拂开乌阁门扉扣手上的积灰。“我进去看看。”
锦瑟轻提玉壶,注入杯中的浆液似一段细长温润的红绸。
陈烟接过酒杯,轻晃杯身,玉液微微泛起波澜,琥珀流霞,绛液流淌。
她有些乏,“那日,你为何替那女子挡剑?”说话的气息似是微弱了些。
“回禀宫主,奴婢只是想为宫主多留几个顺眼的,好一同服侍宫主。”锦瑟神色如常。
“是吗?”陈烟笑了,“谁都没有你顺眼。”
她细细的端详杯中之酒,“很红,像血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些许不安的气息。
陈烟并没有喝,而是命众人退下,独自去歇息了。
锦瑟的身体也更差了,在回下人房的路上,陆之年挡在了她的面前。
锦瑟依旧眉目低垂,无悲无喜。除了上一次,她几乎没有在人前表露过情绪。“陆大人,有何事吩咐。”
“你的身体。”陆之年看着锦瑟单薄的身躯。
“奴婢并无大碍,劳陆大人费心。”又是这样生疏的答复。
陆之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锦瑟,你不必对我也这样。”
是夜,锦瑟发烧了。
她躺在下人房破旧的床上,浑身滚烫,云鬓散乱,额角都是汗。迷茫间,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她不停的喃喃低语,似是想起了苏家。
那时她才不过几岁,正值快乐的童年。儿时的光景,大多已记不真切。只记得小时候有一日,来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孩,她便带着他一起玩。
苏家的织锦坊里,一道长廊,工女们井然有序的绣着绸缎素手纷飞,细密针线下逐渐呈现出绝美精细的花式。两个欢闹的孩子穿梭其中。锦瑟跑,另一个小孩追,玩得不亦乐乎。
长廊尽头,秋风拂起落枫。是她与那个小孩拉钩的场景,二人相视而笑,童真未泯。
“你很喜欢枫叶吗?可惜它会枯萎的,以后我把全天下最好看的枫叶做成吊坠送给你。”
他眼中熠熠生辉。
然而那个小孩第二天便消失了。听大人说,他的家不在这里,在山上。
画面一转,锦瑟已成年。
农历七月半的鬼节上,古镇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举办了盛大的庙会。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售卖着五颜六色的灯笼、精美的剪纸,还有各种各样的面具。人们穿梭其间,笑语喧哗,一派繁华盛景。
在这喧嚣的市集中,锦瑟看中了一处摊位上的一条吊坠——那是一枚用红丝线穿起的枫叶玉吊坠,刻着细腻花纹,透着淡淡光泽。
另一人也看中了。
那是一个男子,他脸上戴着一个面具,面具下是一双熟悉的眸子,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锐利。
锦瑟把吊坠让给了他。对方没有推辞,轻道:“多谢。”
回忆交错,迷蒙之间。她忽感额间一丝清凉涌入,逐渐席卷全身,传遍四肢百骸。
发烧的痛苦不再难耐,眉头也舒展开来。
陆之年为锦瑟输注真气,安静的看着床榻之上,她呼吸均匀逐渐安宁的睡颜。
又是几日。
今日离宫内的人出奇少,弟子大多被派发出去执行任务了,只剩少许仆从。
深秋了,锦瑟望着山林间的枫叶,红得已成颓败之势。落叶轻扬,逐风而去,霜叶被卷起至宫门前。红叶铺满地,将台阶上的血迹也掩埋得干干净净。
“锦瑟。”陆之年正欲下山,见锦瑟立于宫门前。“深秋露重,回去吧。”
“陆大人有事下山吗?”锦瑟不答反问。
他没有回答。
锦瑟拾起一片红枫端详,神色有些悲戚。“秋天快过去了,霜叶败了。”
秋意正浓,台阶小径铺锦绣,红叶如霞随步摇。一片片红枫如火焰,在微风轻拂下,缓缓从枝头飘落。
陆之年看着她,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眉眼间一丝淡然,目光却遥望远处。
“不妨等来年秋日。”
他离去了,踏过满地枫华,身影消失在台阶尽头的秋日暮色中。
锦瑟望着一片片随风簌簌落下的枫叶,是时候为它们,再添些艳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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