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乘电梯直接去了停车场，路上舒心生没说话，温风至也沉默着，刘助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一时间气氛有些奇怪。
等着接温风至的司机已经在车边等着，温风至上车前看了一眼舒心生，眼神有些复杂，舒心生看得出来对方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她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和对方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等见到林素梅后自己也差不多要回家了，以后多半也没有再联系的必要。
舒心生向来是一个非必要不社交的人，而且看到温风至过得也挺好的，心中莫名生出的担心也像是无谓而已。
“你什么时候回家。”温风至终于还是开了口。
“等见过林素梅后就差不多回去。”舒心生道。
“回去了你会和我联系吗？”温风至话刚说完就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和舒心生交换联系方式，今天因为要去学校，也没带手机，“你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好不好。”
“我......”
“我记性很好的，你说一次我就能记住！”
舒心生其实很想问对方有必要吗，但是对方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让人没法拒绝对方提出的任何要求一样，而且能得到温氏集团继承人的联系方式，对于舒心生来说，应该是一个不会想错过的机会才是。
“我们以后没什么必要联系吧。”舒心生轻声道。
温风至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拒绝自己，愣了一下，有些无助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道：“你讨厌我了吗？”
这下轮到舒心生怔住了，没等思考就已经开口：“我怎么会讨厌你。”
“因为我对你说，我好恨温立群，但我还是和他这样相处，就像，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女孩的声音有些发抖，让舒心生想起在沙石滩上因为思念母亲哭泣的温风至。
是啊，温风至失去了母亲，现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亲近的人只剩下温立群了，即便在心里有多怨恨，又能如何呢，更何况温立群对温风至很好，若是换成自己，也没办法说和父亲相见陌路吧。
舒心生这时才发现自己似乎是有一些生气的，她确实是看着温立群和温风至二人相处的样子，产生了一丝幼稚的，类似于打抱不平的情绪。
但这样的情绪，是为了那个自己曾经安慰过的女孩。
真幼稚。
“你怎么会这样想，”舒心生笑了笑，“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旁边站着的刘思瑞觉得氛围莫名奇怪，正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那个向来我行我素得理不饶人的温家大小姐眼圈瞬间红了，竟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
似乎没想到温风至会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舒心生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少记了一段二人相处的记忆，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两人已经义结金兰难分难舍了。
但是她见不得女生哭，更何况是一个自己还稍微有些在意的女孩子。
“我真的很少用手机，”舒心生从兜里抹出自己的手机，是一枚按键手机，因为在读高中，最多就是某个周末不回家给家里打个电话，所以这样的机型对舒心生来说足够用了，“你拿去存上你的电话号码吧。”
温风至接过手机，眼眶里还噙着泪，开始输自己的号码。
其实温风至没有用过这一款，但老年机的优点就在于易于理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突然发作，她知道自己一直是一个情绪波动很大的人，易哭易怒易笑，但表面一般还是能装出一派无所谓的样子，但刚刚舒心生拒绝的时候自己确实很生气而且委屈。
自从上次回到海城之后，自己就总是忍不住想起舒心生，那是她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人，她想着，舒心生是表面看或许有些冷漠，但温风至就是坚信对方本质上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好了，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温风至撇撇嘴。
舒心生也没说好或是不好，只是默默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舒小姐，上车吧。”刘思瑞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舒心生点点头。
两辆车在路口就分行了，舒心生坐在副驾驶上，低着头看手机。
温风至应该不会用这款手机，至少不会用九键输入法，备注的地方只有一个1。
刘思瑞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据他了解舒心生的家庭情况并不拮据，但在这样一个遍地智能机的时代，还在用按键手机的人，那可能只是她愿意罢了。
周围的景色从高楼大厦变为郁郁葱葱，舒心生看着窗外明显是人工管理过的丛林和湖泊，这里距离市区并不远，但人烟稀少，算是闹中取静。
车停进了别墅车库里，舒心生跟着刘思瑞下了车。
“舒小姐，从这个电梯可以上楼，我就在车库等你。”
电梯到一楼的时候，舒心生莫名有些紧张，然后这份紧张在看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林素梅后缓解了不少。
林素梅瘦了很多，以前本来也挺瘦的，但现在已经分明就是病态的样子。
“梅子阿姨。”舒心生喊了一声。
林素梅是听到屋内电梯的声音了的，但她以为又是那个男人过来，当听到记忆中熟悉的声音，她猛然转过身。
“心，心生！”林素梅似乎想要坐起来，但是腹部伤口的疼痛让她行动有些迟缓，舒心生发觉了对方的不适，连忙走上前，皱着眉看着对方捂着的肚子。
“没什么大问题，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林素梅没详细说自己是受了什么伤，但估计和破产工厂离不开关系。
“梅子阿姨，你过得怎么样？”舒心生凑近之后才发现林素梅虽然瘦了很多，但脸色还算好看，精神也可以。
林素梅没回答，只是问：“姐姐她，还好吗？”
“妈妈挺好的，就是总想着你，肺上有些老问题，但现在吃着药呢。”
“她小时候就有哮喘，”林素梅皱了皱眉，“以前陪她去医院，那医生都说了，她不能太劳累的。”
“嗯，现在都让她在家里多休息了。”舒心生看了一眼四周，房间的摆设看得出来并不算用心，没有什么人味儿，“梅子阿姨，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这次你找到我，是......”
“是温立群派人送我过来的，之前他去了林长勇家，把顺儿带走了。”
“我知道，我很抱歉，没能联系你们。”林素梅看着舒心生，记忆中的小女孩也长成这样了，眉眼中熟悉的故人模样让她本来早已死寂的心有些难言的感觉。
“温立群把你关起来了吗？”舒心生问到。
林素梅神色稍变，轻声道：“你见过他了吧，你能看得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不了解，很难看透，”舒心生想起温立群那一双淡漠的眼睛，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你还回去吗？”
“温立群给顺儿找了老师，听他说，一节课就要几万块，”林素梅嘴角弯了弯，但眼神中毫无笑意，“他对顺儿很好，顺儿也很喜欢他。”
“那你呢？”
舒心生突然之间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在她的印象中，林素梅是一个勇敢的女人，现在这样算什么，为了儿子和钱财妥协？
不，林素梅是不愿意的，舒心生感受得到，她在难过。
“本来刚到深城的时候，一切都挺好的，工厂的生意都很稳定，或许是我运气不好吧，遇上这些事情，温立群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他说，想要和我组建一个家庭。”
“他对你很好是吗？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一切看起来都皆大欢喜，所以你也同意了，对吗？”
是这样吗，舒心生看着林素梅的眼睛，她感觉对方有事情瞒着自己，那样勇敢明亮的女性，怎么会妥协呢。
在舒心生看来，即便温立群有钱有势，但做错就是错，虽不至于丧尽天良四字，光是凭让林素梅未婚先孕以及婚内出轨的事情，就足够算是人渣。
“心生，我累了，”林素梅有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我和温立群不该认识，他骗了我，也骗了他的家人，我也想把一切的责任都推给他，但是，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选择生下顺儿，我需要承担起抚养他的责任，同样的，现在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作为父亲的温立群也应该担负起他的责任，一个人抗，太辛苦了。”
舒心生没有再说话，世事无常，没有人能真正做到设身处地，更不能在事不关己的情况下要求别人成为自己想看到的样子，这样不过是自私罢了。
“梅子阿姨，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舒心生打断了林素梅的话，她不愿评判林素梅的选择是否正确，更无意指责或是落井下石。
林素梅眼圈红红的，指甲像要陷进肉里，舒心生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对方，紧贴着衣物的身体像是只剩下骨头，如果是妈妈在这里，或许会同着对方哭起来吧。
“抱歉心生，帮我给陈姐姐说，我过得挺好的，等我身体再好些，就回去看他。”
“好。”
舒心生轻轻将林素梅的头发别在耳后，感受对方的眼泪透过衬衫沁在皮肤上的温度，一时间她恍惚觉得对方是将自己当成了母亲。
回到旅馆后舒心生坐在窗前看着屋外发了会儿呆，海城的窗外看不见麦田，层起的高楼是城市的森林。
“喂妈，我明天回来，对，我见到梅子阿姨了，她挺好的，我回来给你细说。”
舒心生挂断了电话，这个手机是舒父用剩下的，价格便宜但很耐用，但最近通话的时候有些电流声。
等过几个月换一个好了，舒心生想。
舒心生的目光停留在通讯录里多出的电话号码，想了想还是没有修改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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