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婚讯的时候，江翊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甚至有种被好事砸晕的不真切的感觉。
却被身侧的穆姝看的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一年时间里，崇山越岭之后，两人竟然有了婚约。
宴会结束，宾客纷纷退散，两个主人公都默契的没有走，惊喜来的突如其来。
江翊被这个消息砸的脑子不清楚，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眼神停在穆姝身上，一瞬不移，仿佛下一刻就怕她跑了。
穆姝苍白的脸色上浮现笑容，歪着头看他，还是第一次以穆姝的身份站在江翊身边：“怎么了，未婚妻是我不满意？”
“……”
穆姝耐心地朝他走近，嘴上却逗他：“好吧，那我走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拽入久违的温暖怀抱，颤抖的肩膀是无声的崩溃，近乎隐忍的哑声：“你去哪了……这么长时间你到底去哪里了……”
穆姝感觉到脖颈的热浪，还有隔着衣料的温热，心里软的不像话，手掌轻拍他的背：“不把事情处理好，怎么出来跟你在一块。”
江翊眼皮滚烫，感觉快睁不开了，整个人埋在她的颈窝里，摇摇欲坠的那颗心终于有了安放之地，声音哽咽：“我找了你好久，哪里都找遍了，没有一点消息。”
穆姝声音平淡，却带着温柔安抚的力量：“我知道，我知道江文钦过的很可怜。”
两个人紧紧相拥，一年的分别惶惶在此刻爆发舒缓，尽管中间停隔着太多见不得光的秘密，现在眼中只有彼此。
穆姝替江翊擦净眼睛的泪珠，踮着脚轻吻他的眼角。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翊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情绪大起大落，却更多是劫后余生的害怕：“没有你，我怎么能活好。”
穆姝伸手一拳打在他的胸口，语气故作生气：“下次让我知道，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看着江翊不珍惜自己，心里总有莫名难受。
江翊哪里能听这种话，手掌裹住穆姝的手。
“那你以后看着我，只要有你在，我就听话。”
穆姝被他无赖似的逻辑逗笑，轻吻他冰凉的手背：“不行，江文钦最重要。”
江翊弯腰揽住穆姝的腰，丹凤眼底终于浮现一丝笑意，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往下流：“那你看着我。”
穆姝眼眸弯弯，只是对视便已经泪流满面，抿唇伸手抹了把眼睛，泪眼相视。
江翊眼神虔诚，说着无数次对神明许下的心愿。
“我爱你，爱你的一切。”
痛苦，眼泪，还有那么多命运纠结的时刻，心中的爱从未消减半分，反而与日俱增。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多问，重逢之前发生的事，似乎成了一个覆盖这迷雾的盒子，里面不知道时蜜糖还是砒霜。
抱在一起好久不说话，直到穆家来人接穆姝，才打断了相拥。
江翊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眼神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穆姝。
不过想到这个消息还没告诉爹娘，后面要去南境，高兴之外，也有很多事情决定处理。
穆姝重回穆家的事还需要调查，心里多出的疑问被暗暗压下。
正厅中，是穆泽来接她回去。
江翊知道穆家的情况，现在家中的那个正室夫人没少给穆姝气受，之前若不是去了云关，恐怕在家中明里暗里，都要让这小丫头掉一层皮，想到这里心里便警惕地把穆姝往后拉，护在身后。
穆泽脸上是得体的微笑，虽然两人有同一个父亲，可两个人长得却很不像，穆英长的英气明艳，给人素雅的感觉，而穆泽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寒意冷峻，长相俊美的君子相貌，但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穆泽看着穆姝眼睛弯弯：“姐姐，天色已晚，父亲命我来接你回家。”
穆姝神色平淡，安抚地朝江翊摇了摇头：“天色真是不早，小女就先告辞了。”
说着跟静安王和剩下的人告别，今日她是主角，只是没有其他人想象的出尽风头，反而异常低调，众人眼里神秘的穆家小姐，更为好奇。
江翊眼神流转在穆姝身上，尽管他们现在有婚约，可终归还未成婚，碍于规矩，只能目送她上车，此刻心里竟然无比希望快点去南境，带着她远离穆家，远离京城里的争端。
马车里，晚风顺着微微开合的木窗吹进车里，方才在静安王府门口的姐友弟恭荡然无存，空气安静，穆泽和穆姝各坐着一侧，谁也没有开口。
昏暗的角落种，穆泽抬眸打量着面前的姐姐。
“姐姐回家，为什么只是提前告诉了父亲。”
穆姝回来的事，似乎只有穆国公知道，除却他之外，没有人听到任何消息，就连穆家人也是后知后觉得到通知。
穆泽不仅觉得古怪，之前云关的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穆姝已经死了，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还觉得很诡异，诡异父亲对穆姝的态度。
之前父亲对这个女儿态度冷淡甚至是厌恶，云关之变后，连派去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要知道穆家的祠堂，规矩森严，就算是横死在外的外族小辈，都要派人过去收拾，魂归故里。
如今活生生的回来，还是父亲特许的命令，一切显得太过离奇。
穆姝疲惫地靠在一边，苍白的脸上是遮不住的病色，捂嘴轻咳两声，眼神却是止不住的冷意：“还真是没用，这么长时间调查我，不也没把我的底给查出来吗？”
穆泽眼底冰冷：“你再说一遍。”
穆姝嘴角浅笑，根本不想费力气同他争论：“你怕什么？难不成怕你父亲暗地里偷偷勾结——”
话还没说完，穆姝就感觉脖子上一阵外力，霸道的力气紧紧捏住的脖子。
穆泽眼中闪光阴冷，像刀子一样刮过穆姝的脸：“穆姝！你想把穆家拖下水？”
穆姝被捏着脖子上不起来，脸色涨红，神色却是异常平静，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甚至带着一丝嘲讽，唇齿清扬：“哼，穆家……你们配吗？”
心中的亲情早就在之前早早消磨掉，在云关时的屠杀已经抹去穆家的痕迹。
穆姝看着穆姝眼底冷意，不知为何莫名升起一种惧意，来自骨子里的恐惧，令他厌恶却没有由来的杀意。
纯黑的眸子温度降到冰点，一把松开穆姝的脖子，力道之大把她扔到马车后座的椅子角上。
木角锋利，装得穆姝发出一道闷哼，头上的玉簪被撞掉，墨发披散肩头，暗沉的夜光洒在脸上，明明苍白的脸上，此刻却像夺命的修罗恶鬼。
“原来你也知道怕呀？”
嬉笑的声音毫不掩饰，穆姝恨穆家，就像当初母亲死后，她同穆家的牵连也彻底斩断。
穆泽胸口起伏，明明穆姝这么狼狈，此刻他却像落了下风。
“穆姝，你究竟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
外面马车逐渐平稳，穆府已经到了。
穆姝并未回答问题，伸手把头发拨到身后，淡淡的药草味道充斥车厢，轻轻擦掉嘴角的血渍，绕过穆泽直接下了马车。
留下穆泽愣在原地，从小他就是天之骄子，别人都顺着自己，只有这个对于曾经听说过的姐姐，心里总会不名由来的升起一股怨恨。
江翊后面没有走，调转方向去找了程月如。
程月如意料之中，早早便在侧厅的无人处等候。
“今日是什么意思。”
明明之前还说是最后一次机会，明明已经做好心死的打算，最后却给他死灰复燃的希望。
程月如也不避讳，直接走到江翊面前：“不是我帮你，而是穆姝选择了你。”
江翊皱眉，比起重逢时候的欣喜，此刻心里更多是惴惴不安，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发生，心里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程月如沉沉的叹了口气：“她快死了。”
“你胡说什么！”江翊被这句话顿时激怒一般，声音陡然提高。
“我也希望我是胡说，当年在云关的旧伤，一直没有痊愈，若不是她快死了，她不会选择回穆家，穆家有她母亲，穆姝是什么样人，想必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不会放弃报仇，与其说她舍不得你，不如说她选择了你，你能帮她，她最后也选择了一条可以辅佐帮助你的道路。”
月光照在脸上，晚风带着刺骨的凉意，明明是春天了，晚风还是这么凉。
江翊耳边不断嗡鸣，心中的不安和猜想得到正式，心中的石头仿佛坠入无底的深渊，上天似乎像惩罚他一般，做什么事都顺遂顺心，可是在穆姝这里，他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他一直在等穆姝，默默守护，只求她好好活着，人总贪心，偏偏这一点私心，也要彻底敲碎打乱，不留一点痕迹。
“不，她身体不好，我就找全天下最好的医者替她医治，日后我与她成婚便什么依她，我不信——”
最后的声音还是带着颤抖，江翊这么骄傲的人，转眼间仿佛支离破碎。
程月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没有惋惜，反而是意味深长地提醒：“江翊，这是最后的机会没错，如今只能赌一赌，她命不好，你帮她，我便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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