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最终一众人马到达九门,九门官将早已等待多时,候在外面迎接。
站在前面的都是平川侯的旧部,看着少主归来皆是面露欣喜,南境如今战乱频繁,军心不定,众人目光皆是看到救世主。
此刻江翊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虽然是有旧部还有父亲打下的江山为支撑,可江家离开南境多年,其中权力分化复杂,许多势力都盯着元帅这个位置,朝廷当初收回九门权力,怕江家一家独大,现在支撑不住,又把这烫手山芋扔了回来。
军营中军务堆积如山,每天江翊也是忙的焦头烂额,不仅要熟悉军情,还要到前线了解战况,虽然之前九门出兵,叫外族有所停息,不过一切只是暂时,何况江翊名声不像平川侯那样震慑人心,很快那些人便回卷土重来。
平川侯府府邸气派精致,前厅后堂处处都带着巧思 ,听闻之前平川侯夫妻修缮的时候本来是做好了长期住下去的准备,没想到入住还没到半年就得令回了京城,此地久而久之便空置了好久。
房子没有人气,便会衰败加快,府中上下需要打理,穆姝乐意把这个她和江翊的家打理好,每天也是各种忙碌。
江翊每天回去都是很晚,一番折腾后,穆姝早已经睡着了,走的时候穆姝还没醒,两人有婚约之后,在一起的时间反而比没在一起前更少,各忙各的。
穆姝撑着睡意,熬夜等他回来,江翊面色疲惫,身后紧紧将她抱住,语气假装严肃:“这么晚还没睡。”
穆姝揉了揉眼睛“嗯”了一声,伸手回抱他的劲腰,赖在他怀里,声音黏黏糊糊:“你好辛苦。”
看似一往无前的道路其实充满荆棘,就是血肉模糊还有咬着牙往前走。
江翊被她小猫似的动作逗笑,伸手一把将她横抱在怀里,顾不得身上还有甲胄,走到内室床榻前,才轻轻放下:“夫人在家操持家业也很操劳,为夫心疼。”
穆姝伸手替他卸甲解襟,烛光下看着俊朗的男人,仿佛天赐的礼物,多一分少一分都不是他。
*
这日,府中侍女在前厅宴上进进出出,今晚江翊要在府中待客,军中几位将官要来府中,大多是从小看着江翊长得的叔伯背分,说得上是一场家宴。
穆姝负责筹备,现在了解军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汹涌,同这些近将打好关系也是一件要紧事。
天色还早,就听见前厅传来动静,府中侍女过来禀报:“夫人,月将军来了。”
穆姝眸色一动,跟着起身到外头迎接。
正厅之中,只见一个身穿一身红衣长袍,墨发高束,眉目俊秀中带着英气鄙人,许是常年在战场的原因眸色格外凌厉的艳丽的女子站在堂前。
穆姝眸色带笑上前招待:“原来是月姑娘,初次见面,有失远迎。”
月如媚闻声抬眸,对上那到含笑的春眸,眼眸中闪过一丝暗淡,不过转瞬便恢复如常,退后一步行礼:“见过夫人,侯爷叫我来府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看来现在倒是没有用武之地。”
穆姝摇摇头,语气亲和:“你能来已经是帮了大忙,近来一直忙着府中事,没能抽空看望月老将军,如今情况怎么样?”
月如媚意外穆姝心思缜密,眼眸中的戒备悄悄淡了一层:“父亲身体抱恙,近些已经好转些,多谢夫人关心。”
穆姝点头:“没事就好,府上侯爷已经安排了京城带过宫中的人参药草给月将军滋补,晚些回去还请月姑娘带回去,待改日穆姝再登门拜访。”
月如媚要推脱:“礼物贵重,夫人不必……”
还没说完感觉手背感觉淡淡凉意,穆姝轻握住她的手,一双明月似的眼睛恬淡温柔:“本来就是我招待不周,月姑娘不要见怪。”
月如媚的神色被穆姝尽收眼底,来九门便听闻这姑娘的故事,军中左营将军月山的女儿,上从小跟着父亲披挂上阵杀敌,年纪轻轻便是赫赫战功的女将军,从未逊色儿郎。
月将军年事已高,身体欠佳,族中又没有可以依靠的儿郎,老天眷顾,能有如此出色的女儿,可在男人中站稳脚跟,调动人心,想来心中不免敬佩。
听闻这姑娘同江翊还有一段故事,想起刚才看自己的眼眸和不自在,眼底笑意渲染,眼尾带着暖意。
夜色渐暗,宾客们也如约而至,穆姝在正堂待客,左右迎宾,府上上下安排的井井有条。
江翊处理完公务,也从军营中回来,周围人影错乱,耳边声音嘈杂。
众人见江翊来了,赶忙上前行礼,一番过节之后才纷纷落座。
对于这样的家宴,众人心里高兴,江翊作为平川侯唯一的儿子,能重用他们这些老将,自然心里愉悦。
觥筹交错喝的痛快,喝的正起劲的时候,侯府外头传来一阵声响,只见侍卫们把一个落魄模样的老人挡在门前。
那老兵醉气熏天,要往里闯,大吵大闹地非要见平川侯。
众人听到动静,都是不以为然,继续转头喝酒。
身边的将领同江翊解释:“侯爷不必注意,这人是当初在南境逃回来的一个老兵,当初老侯爷宅心仁厚没杀这帮人,没成想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仗着这恩情到处没规矩。”
江翊俊眉微挑:“逃回来的老兵?”
周围见江翊来了兴趣,也跟着讨论起来,语气愤愤不平:“那可不,桑柴死了多少弟兄,就连京城中的人马也死的死,伤的伤,他们都还没跑,那些老兵们先跑回来了,落得咱们九门兵胆小逃兵的名号。”
“是啊,咱们九门骑兵哪有一个孬种!”
有的喝醉的老将军已经接着酒性起哄,江翊听着你一言我一语,嘴角的笑容渐渐加深,意味深长地对着身侧的侍卫:“把那老兵请来。”
周围人不解,有人开口要劝:“侯爷这人可是九门出了名的泼皮,最是无礼,怎么能叫人进来。”
江翊放下酒杯,烈酒入喉,面上还是淡如翠竹淡柳,眸底寒潭深不见底,叫人不敢轻探其中。
老兵被骂骂咧咧地请进正堂,身上衣服破烂发白,头发也是烂糟糟的一团,因酒气上脸而满是沟壑的脸上带着沧桑和尘土。
设下酒宴,请他入座。
老兵不耐烦地甩来身边的搀扶,摇动手里的酒壶,不在意地甩在地上,因常年喝酒而变得淡黄的眼眸打量主位上的江翊。
“小娃娃,你多大了?就坐那个位置!”
声音带着醉意,手指指向江翊,眼底满是轻蔑。
周围人听到他出言不逊,有的脸色已经变了,碍于江翊还在场,不好发作,怒目看着老兵。
江翊嘴角笑意不减,同样打量面前的老兵:“前辈不知如何称呼?”
老兵冷哼一声,好不耐烦地一屁股坐到一边地上,偏着二郎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爷爷我曾三爷。”
“大胆!”酒桌上实在有人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侯爷面前你敢这么不敬!你看我不——”
话没说完就被周围人强行拦住,主人都没说话,轮不到下面人出头。
曾三爷皱眉,眼眸不屑地看了那人一眼:“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九门的蛆虫,看着听着,老子从心里觉得恶心。”
“你!”一句话像炸在油锅里的一滴水,把在场的人都给骂了一遍,就是劝架的人有的也是脸色不悦。
反而是主位上的江翊面色平淡,同曾三爷目光接触,没有怒气,反而很平和。
“曾三爷如今在九门,大家自是一家人,何必说些伤和气的话。”
曾三爷放下手里的酒壶,苍黄的眼睛看着江翊,仿佛带和一瞬间的清醒,带着嘲讽的反问一句:“侯爷觉得九门是家?”
江翊抿唇一笑,点了点头:“是家,不过不是江家,是南境百姓的家。”
声音平淡如水,但也说出心声。
曾三爷似乎早就准备好嘲讽江翊的一套说辞,但是在听到他的一番话后还是一阵错愕,惊讶的眼神很快被鄙夷取代:“哼,好听的话谁都会说,金玉似的身子,可经不起境外的铁蹄和弯刀,打仗可不是过家家,哈哈哈哈哈哈……”
江翊起身,迈步走到曾三爷面前,伸手斟酒:“曾听闻父亲时常提起九门众将,如今见识倒是都是虎胆雄心,如今也好,是我江翊无礼未能照顾周全,今日趁着美酒佳肴痛快痛快。”
曾三爷轻蔑地冷哼一声,并不领情,满是老茧的手一把打掉江翊的手,起身拿着一旁桌上的一瓶酒,便往外走。
“美酒佳肴,去他娘的美酒佳肴!”
整场宴会被突如其来的曾三爷彻底丢了兴趣,众人都是草草喝了点酒,便一一告辞。
江翊坐在主位上,眸色沉沉。
穆姝走到身边,身上有酒气,带着柑橘薄荷之外的浅香,中和了苦味。
“看来军中有异心的人不再少数。”
江翊慢慢回神,拉过穆姝的手放下怀里,漆深的眼底带着疲惫:“是必经之路,总要痛一痛。”
想臣服一只离帅多年的军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权力的支配总叫人被野心滋养。
九门不姓江,大家之所以敬重江翊,也是因为当年平川侯的余威,现在京城困住手脚,能不能驱动手下的龙虎,还要看江翊自己的造化。
穆姝看着面前人的疲惫,眼底心疼:“你做的很好。”
江翊摇头:“九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心怀异心的人太多……
江翊看着穆姝带着苍白的脸色,伸手轻抚她的眉心:“等风波平定,我带你去个地方。”
穆姝眼眸弯弯:“什么地方?”
“我长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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