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都是风平浪静,侯府逐渐热闹起来,从上次寺庙回来,穆姝从外面请来一位专门治疗血热之症的医者,留在给殷冬青开方子诊断,倒真有了一点效果,原本虚弱的身体好了许多,血热之症的反应一点点减少。
见有了作用,几个人担忧的心才敢稍稍放下。
钟符从外面回来,环洲的粮草已经安排妥当,他还带来了京城的消息,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朝中储君即位的事,应该是紧锣密鼓。
穆姝知道这个消息,想必江翊也知道,江家经过之前的林场的事,已经被明里暗里归咎在太子一派,就算出了变故,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更何况现在江翊领旨在外讨贼,处境没有想象种的顺遂。
如今尽快平定九门成了当务之急。
钟符从口袋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完好的东西递到穆姝面前。
穆姝挑眉,接过包裹,发现里面是糖酥,这不是寻常的糖酥,是云关的那家酥糖老板独创的手艺,严重带着惊喜:“你回云关啦。”
钟符嗯了一声,别过头,狭长的眸子避开视线:“你可别自作动情,我这是顺手的事。”
穆姝挑眉,不过已经好久没尝过糖酥,眼眸弯弯,放在嘴里,细密的口感在嘴里炸开,香香甜甜的麦芽糖的味道:“谢谢你,阿符。”
钟符冷哼一声,本来要走,还是顿住,折返到穆姝面前,抱着手臂:“你忙的连镜子都没空照吗?”
穆姝伸手摸了一下脸颊,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钟符叹了口气,瞪着她:“脸色白地跟死人一样。”
穆姝皱眉,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臭小子,没大没小!”
钟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他讨厌这种感觉,酸涩的带着说不出来的感觉:“你别死就成,好好活着。”
穆姝勾起嘴角:“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没有做完。
穆姝没空跟幼稚小孩斗嘴,城中之前的粮灾,城中粮食紧缺,之前还有军需征粮,百姓似乎已经怨声载道。
侯府外开设粥棚,接济百姓,江翊现在军心不稳,百姓也是心有疑惑不安,若是稳不住民心,日后只会是日日受阻,万幸当初平川侯威名在外,百姓心中仍有感激,因而就是荒年,风气也算风平浪静。
百姓顺应,不代表日子平顺,其中还有许多吃不饱穿不暖的良民。
在九门各处设立救灾处,登记造册,还有各处商会民工人,提供更多营生机会。
城中队伍排得老长,穆姝没有架子,一直跟着忙前忙后,跟百姓一番下短暂交流后,才渐渐知道,不仅仅是年岁不好,收成减半,就连军中征收的徭役赋税也是越来越重,根本是填不满肚子。
府上富户财主跟军中关系好,自然要紧着上面,下面的人的死活没人考虑过。
穆姝眼眸沉重,九门不仅仅是明面上的问题,看来已经是暗藏凶祸,暗地里那些人可以甩锅扯皮,可是江翊不可以,他是平川侯的儿子,主帅之下,所有责任都要承担。
若不重视起来,早晚会是一个伏笔。
想到这里,穆姝眼里闪过暗光,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
几天下来,都知道九门来了为神仙似的侯夫人,人美心善,还救济百姓。
这日府上收到请帖,是汪颌将军的夫人赵梦娴她请到府上饮茶。
穆姝倒是意外,不过还是应下来,如约到了汪府,发现赵梦娴早就备好宴席等着。
穆姝看着她愈发笨重的身子,赶紧伸手扶她,表示不必行礼。
两人见面寒暄:“本来应该去府上拜访,还要夫人亲自过来。”
穆姝看出她话里有话:“不妨事。”
退散身边侍从,赵梦娴才抬眸看向穆姝,疲惫的脸上带着虚弱苍白。
穆姝眸色淡淡,看着她有苦难言的模样,率先开口:“汪夫人,今日找我来,所谓何事?”
赵梦娴紧抿唇瓣,抬眸看了一眼穆姝,随后起身猛地跪在他面前:“夫人,请您救夫君一命。”
穆姝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搀扶她:“汪夫人有话请讲。”
赵梦娴秀丽的眼睛倏地泛红,从袖口掏出一封信纸,还有一条带血的银刀。
“本不应插手政务,实在逼不得已,这是昨夜夫君亲随舍命送回的绝命书,夫君被困在南城,是交给之前有救命之恩的门生送来的的文书,生死之际,放心不下我们母子,最后留下的线索,当初曾有约定,若不是生死之间,不会送回银刀。”
穆姝皱眉:“汪将军被困不假,侯爷他们已经派人营救,汪夫人不必担心。”
赵梦娴摇头:“夫人,这次不一样,这银刀是生死之物,不是万不得已夫君不会命人送回来,如今永城已经被奸人所控,就算不是为了其他,为了侯爷您也要好好想想。”
穆姝眸色深沉:“这东西是何人送来的?”
赵梦娴抿唇:“族中表弟,之前一直跟在夫君身旁,之前从永城偷跑出来……”
穆姝似乎意料之中,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放在桌前。
“这是军中信报,汪颌将军现在被困南城前,身边亲卫已经被永城张充调离,何来的信物一说,况且如今汪将军虽被困,南城地势城高墙厚,又有险峻山势作为支撑,不足说成性命之忧。”
赵梦娴眼眶泛红看着穆姝:“可战事吃紧,听闻已经没了补给,这样不是办法……”
穆姝眸色平静:“那是外面的消息,永城之事时光重大,只能封锁下去,以免节外生枝。”
赵梦娴听出了穆姝的弦外之音,唇瓣紧抿:“那……这些东西……”
穆姝环视周围:“如今战报不是重点,关键是谁人将消息转递给夫人,是真忠心,还是假借刀,趁此机会要汪颌将军的命。”
赵梦娴耳边如同响起一声炸雷,呆愣在原地。
穆姝握住赵梦娴的手,平淡的语气中带着坚定:“现在不是担惊受怕的时候,汪夫人你不仅是个妻子,还是母亲。”
穆姝眸色平静看向赵梦娴:“战事吃紧,你我又能做什么呢?”
赵梦娴抓住穆姝的手:“能做,妾身母家在宋城,夫君乃是现在粮草押运总督军,现在九门有人盯着,不便行动,现在趁着慌乱,夫人你手里有亲军,侯爷自然对你的话能听的进去,把粮草运到南城去,就算有人从中作梗,也能解救燃眉之急。”
“……”
空气种陷入沉默,穆姝眼眸微垂,晦暗不明,赵梦娴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胆。
“你可知道,这是谋反的大罪,成功与否,汪颌将军生死都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你若是再出什么风波,无异于螳臂当车。”
战场上不是一招一式就能制衡的事,更何况背后之人居心叵测,早就设想到汪颌会陷入两难境地,而赵梦娴是最好的催动剂。
赵梦娴感觉的穆姝并未所动,如今冷静下来,却越想越后怕,嘴唇抿的发白。
这是鹬蚌相争的戏码,而筹码便是感情和软肋。
她鼓起勇气的计划,穆姝的反应竟然这么平静,心底愈发没底:“我不想孩子未出世就没了父亲。”
“汪夫人,若真是为了孩子着想,就不该想这些,好好养胎才是正经。”
穆姝从椅子上起身,眸色里是淡漠和冷淡:“夫人难道不担心,侯爷在边境,现在你我已经成了软肋,若脑子不清醒落入圈套,丢了性命,怕到那个时候,只能英明神武的将军也要做困兽之斗。”
九门种人各怀鬼胎,却人人引而不发,便是都在观望,做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
穆姝话说的重,说完之后没回头的转身离开。
赵梦娴看着穆姝背影眼神久久不能平静,她没想到穆姝这么平静的拒绝,也想不明白,现在南城围困,为何他们要坐视不管。
回去路上,天色渐渐暗下,外面粥棚还排着长队,晚风凉凉吹在身上,热气袅袅盈动,带着暖洋洋的米香。
穆姝跟着忙到深夜,才回到院子。
安静的屋里难免叫人想念,想念江翊的味道,还有他在的温暖,明明有了婚约,却分隔两地。
身后飘来一阵冷风,带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穆姝并没有回头,反而拽过衣架上的氅袍披在身上,神色平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给赵梦娴送书信?”
屏风后面出来一个人,青衣挺拔,龟壳面具诡异的在黑暗闪着暗光,依旧是熟悉的轻挑的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穆姝神色平静,倚靠椅背前:“你早晚回来找我。”
“哈哈哈哈哈……聪明。”阿春眼里闪过满意地点头,朝着穆姝迈步靠近,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还猜到什么?”
穆姝勾起嘴角:“想知道,也要拿出点诚意。”
阿春挑眉:“好嘛,变聪明了,好吧,我承认,是我去的汪府。”
“你早在九门布局了?”
阿春摊手,无所谓隐瞒什么:“九门是平川侯的地盘,又是要地,我何必沾一身腥。”
穆姝眼底带着冷光:“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阿春毫不犹疑:“为美人。”
“美人?”
阿春黑白分明的眼神带着笑意:“你呗。”
穆姝无奈叹了口气,别过头,这人完全就是个疯子。
阿春也不恼,反而声音平静:“这里有那东西,我自然要来,好东西谁不想要。”
穆姝眼底闪过寒光:“白头翁……”
连拳头都不自觉地攥紧,这么一看解释的很明白。
阿春慵懒地靠在一边:“你说你都活不长了,怎么就不能放下呢。”
穆姝转头对上那双眼睛:“你能放下吗?”
阿春的话被哽在喉咙里,轻挑的眼神顿住,不过瞬间便恢复如常,从桌子上跳下来。
“谁管你,反正鹬蚌相争,我这渔翁得利最好。”
说着便迈步离开内室。
穆姝望着阿春离开的背影,眼神久久不能平静。
仿佛情景重新回到云关,当初也是如此,百姓围困,救援,被困,战火狼烟,到最后万劫不复……
这一次她绝不会悲剧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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