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后宫

这是大日子。

朝贡节,这种规格的大朝会每年只举行一次,每个国家朝贡的日子并不一样,祁国选在了先祖帝生日的那一天。

寅历二十八日。

朝贡节是彰显一个王朝内在精神和外在排场的最盛大的节日。每一点微枝末节都在向外宣扬着这个国家的强大。

宫里的接引殿廊庑下,已经站着许多的人,这些人都是各国的使臣。有的人长的络腮胡子,牵着高头骏马;有的人珠光宝气,带来的贡品也都是珠宝,甚至是有一个手掌那么大的夜明珠;这条从宫门一直排到延极殿的队伍中,最末尾的是一群女人,她们是南蜀国送来的一批新的女人,专供于祁国。

此刻的宫外到宫内,到处是盛世欢歌和升乐平舞。国库里堆积的财货已经有如小山,甚至到“进入琼林库,岁久化为尘”的地步了。

在朝贡节的当天,行都的两座重点寺院——明庆寺和广善寺,就开始布置法事,为祁国举办祝圣道场。

这时候会挑出两个宫女作为神女,扮演文官宣教郎和武官修武郎,至于为什么要找女人扮呢,僧师说,女人扮郎,更显郎尊。

此时日头一上来,便渐渐地温度上升。在这广大的排场里,文武百官各自到两家寺院参加满散。

满散其实就是这祝圣法事的期满之后酬谢神灵的仪式,这个仪式最要酬谢的神灵是神虞氏,神虞氏是神族的起源,也是神族的信仰。

为什么人族要拜神呢,因为神族厉害,若是神族不是超脱于凡世,不愿争斗,哪里还轮得到人族统治神州大地。

后面再来场斋宴,这场法事就结束了。

斋宴的时间里,后宫全部女人都得待在寺庙里,宫妃们在明庆寺,宫妃以下的女人都统一待在广善寺里。这段时间,她们不能吃任何的东西,讲任何的话,甚至不能做任何的排泄行为,按照国师的话来说,这是不雅之事,同女人们的月事一样,见不得光。

这对于紫禁城的女人们来说无疑是痛苦的,这场宴会将要摆满三个时辰,以集聚灵气,福气,国运。

贡宴上的男人也同样不轻松。

在宫场上会摆起几个架子,用来张挂帘子,这帘子薄如蝉翼,轻比鲁缟。文武百官各自分坐在帘子后面,而宰执、禁从、亲王、宗室、观察使以上的官员,以及部分尊贵的国家使臣、副使坐在大殿上;各卿监的正副长官及百官、部落使臣以及他们的随行官员就安排在殿下两廊。这两廊的后面又有个大彩棚,军校以下的人就会坐在这。

这么辛苦排场的宴会,吃食却极为简单——胙肉。也就是白水煮猪肉,任何荤菜,葱、韭、蒜、胡椒都是不能用的。吃起来不仅没滋味,而且那猪肉膻味,简直不能叫你下肚。

等这些流程统统走完,已经快到了后半夜,没有人不疲惫倦怠。大臣们自然不会喜欢这样的节日,因为太过于忙碌,而且天子不会给予他们休息的时间,第二天又要五更起来上朝。

明明风调雨顺,也不知究竟多少事情要议,就空不出来一天给他们放假。

古璟亦坐在最高处,身边是他的皇后迟女氏,本名迟女潘。

后妃们也都回来了,个个饥肠蹗蹗,面无血色。

她们坐好以后,进贡仪式就开始了。

大太监范禄拉长了声调喊道:

北隋使臣宇文济!进殿!

然后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迎面走来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他气质温润,风度翩翩。转瞬间就吸引了在场女眷的目光,看得顺眼了,送什么都开心。

不过,这位使臣背靠北隋,拥有与祁国相匹敌的实力,他们也是诚意满满,送的大夜明珠货真价实,本来听说北隋盛产南海珍珠,如今信了,因为北隋送了三大箱夜明珠!

宫妃们对这位使臣也是更加欣赏了。因为皇帝一开心,随随便便分她们个几十颗!

眼见宇文济退下去后,大殿又继续开始走流程。

范禄又拈起细长的声音喊道:

“南蜀使臣程和!进殿!”

这回进来的男人相较于上一个,长相更加阴柔,想是南蜀多妖的原因,妖与人□□,怎么不算是一种同化。

程和,感觉长的就像是人妖混血。因为明显的较长的耳朵,黑漆的瞳孔,那失血似的苍白皮肤,光看着就渗人。

南蜀算是最古老的国家之一,他们当地有个有名的公主,叫做麦姬公主。

麦姬公主长的美貌无比,却生性好淫,婚前与自己的庶兄私通,然后用这副破处之身嫁给了北燕的一个大臣,名叫姜裕。

成婚不到一年,生下了一个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谁的,自然一目了然。姜裕还是接受了这个孩子,因为姜裕爱上了麦姬公主,姜裕给他取名为姜文知。

你是不是以为,麦姬公主应该与姜裕过上了幸福生活?

但是麦姬改不了性子,又先后与北燕的两位大臣私通,甚至后来与北燕的国君也有那么点不可言说的关系。有一次,几人喝醉了,告诉了姜文知他真正的身份。

然而少年心性刚烈,直接一刀将北燕的国君杀了。姜文知被处死,姜裕休弃麦姬公主。公主受不了流言蜚语,自杀身亡。

南蜀国因为这个公主而改了国名,它本来的名字是吴国。

以这样的方式出名,实在是令人唏嘘。

在这众人沉寂的空档里,只听见阴柔的说话声,刻意叫整个大殿都能听见:

“程和代表南蜀进献三千天蚕丝玉帛。”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天蚕丝玉帛,一寸值一金。而且有时候是千金难求。这跟直接送了三千黄金何异?

这几番操作下来,众人的疲惫感一扫而尽,都有些兴奋起来。

……

三个时辰后,众使臣都已进献完毕。

接下来的环节,是交换使女。古璟亦准备了一百名女司,各国合共准备了一百名女使。说起来只是叫法不一样,用途还是一样的。

二百名美貌少女依次从殿外走进,祁国的一百名女司乌发雪肤,灼若芙渠。其他国家带来的那一百名女使样貌各有不同,有的是妖族,幻族,人族。有的还是特殊的金发和银发。

姒魅族和神族是不可能的,因为姒魅族已经灭绝,而神族又长年居住于祁连山脉,那冻土高原,人族是万分不敢踏入的,况且神族的能力最强,谁会去得罪神族?

“请将我们祁国的赠礼带回去吧。”迟女氏悠悠开口,神情庄重,面若神佛,却又对底下那群苦难深重的女司视而不见。

神佛又怎会如此…

对于迟女氏来说,今天的场面她再熟悉不过,这里和北燕有着太多的相似,譬如声音、色彩、气息、情调…但是比起大祁不同的是,北燕的男儿都是好男儿,绝不会以女人作为政治筹码。她来自北燕皇室,是北燕子民们敬爱的沉香公主,可一朝和亲,也是她的宿命。

北燕不想,但北燕没有能力。大祁明明有这个能力,却还是不愿意放弃女人在政治上的利益,她们的身体,她们的灵魂,都被放弃在这一天。或许男人们在战场前厮杀的时候,他们的妻子或女儿就被大祁国君当作礼物送给了敌人…

古璟亦的后宫中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女人,如她一样被放弃的可怜女人。

“陛下,这些女子美貌至极,臣等感激陛下的恩情!”说话的是来自新月部落的一个幻族使臣。

此时他是面目可憎,下一瞬可能就会变得风姿绰约。

这就是幻族。

听闻幻族的始祖为汝陵,汝陵最初是六祖佛像神台上的一抹香灰,后来接受朝拜马朝贺多了,竟得了神识,化为人形,六祖佛见其有灵有赋便收为座下弟子,编号为三百七十一,道号汝陵。

汝陵若是勤加修炼,日后为神并不是问题,但是汝陵不想为神,主动下了凡,当时成了三界笑柄。汝陵会变幻世间七十二种形态,在世间游历,到处有他的影子。

祁国有一个道观名为汝陵观,为求容颜者皆可去求观。后来,汝陵遇到一名女子,名为线香,线香真身是只白狐,修炼三万年的妖丹被神族创始人昊华抢走,性命危在旦夕。但汝陵心善,便分了一半魂给这只白狐。

汝陵与狐相恋,与狐结缘,与狐声息相通,终身相依…

经过上万年的繁衍,幻族这个种族就出现了。幻族人的寿命很短,所以幻族经常像人族一样追求长生不老,但幻族人直到死去,容貌也不会改变,但不能长生…

眼前这位使臣来自祁国最庞大的幻族部落——新月部。里面生活的幻族大约有几万人。古璟亦对待这个大臣自然比别的大臣更恭敬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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