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星澈因一项关键实验的数据验证,在实验室熬到很晚才回家。别墅里一片漆黑,只有玄关感应灯微弱地亮着。他放轻脚步,怕吵醒可能已经休息的凌峰。
刚走到客厅,借着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光亮,星澈的心猛地一沉——
凌峰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一动不动。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甚至泛着青紫。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睡衣,额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他双目紧闭,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一只手死死地按着左上臂的位置,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另一只手则无力地垂落在沙发边缘。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又像被无形的巨力碾过,已然失去了意识。
“凌峰!” 星澈失声惊呼,一个箭步冲过去。他触碰到凌峰的身体,冰冷而僵硬,只有微弱的、时断时续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那晚书房里的剧痛再次袭来,但这次显然更加凶险!
恐慌瞬间攫住了星澈的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检查凌峰的状况。不行,必须立刻送医!他试图扶起凌峰,但对方沉重的身体和完全无意识的状态让他难以搬动。
星澈立刻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陈辰的电话。电话几乎是秒接。
“陈秘书!我是江星澈!凌总在家里…情况很不好!他疼晕过去了!呼吸微弱!已经叫救护车了。” 星澈语速飞快,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但信息传递得异常清晰。
“什么?!疼晕了?” 陈辰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震惊和焦急,但多年的专业素养让他立刻行动起来,“江博士,您先确保凌总呼吸道畅通,我马上联系医院!”
救护车的鸣笛声撕裂了雨夜的宁静。星澈紧紧握着凌峰冰冷的手,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着他。直到凌峰被迅速推进抢救室,红灯亮起,星澈才像被抽干了力气,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
不一会儿,陈辰也浑身湿透地赶到了,脸色同样凝重焦急。他快速和医生沟通了几句,确认了初步情况——生命体征暂时稳定,剧痛引发的神经性休克,正在处理。
两人沉默地站在抢救室外。压抑的气氛让人窒息。
“陈秘书…” 星澈的声音有些发涩,“凌总的这个…后遗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是神经损伤,无解…怎么会这么严重?”
陈辰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难辨,似乎在无声地权衡。最终,他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江博士,凌总他…从来没跟别人提过这事。但今天您救了他,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深意,“我看得出来,凌总对您…很不一样。”
星澈的心猛地一跳,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掠过。
“那不是普通的神经损伤。” 陈辰的声音沉甸甸的,“是“永生”技术的后遗症,更是因为凌总他…他本身就有的那个老毛病。”
星澈瞳孔微缩:“老毛病?”
陈辰点点头:“特发性震颤。很多年了,压力一大就…手抖得厉害。凌总一直硬扛着,也吃药控制,外人基本看不出来。但”永生“手术…” 他声音里带着痛惜,“对神经系统的冲击太大,医生说是两种神经损伤叠加、相互激化,才造成了现在这种…几乎不可逆的局面。当年,凌总他…明知自己有这个隐患,当时为了推动技术商业化,还是第一个接受了手术。不然,那些观望的富豪们,怎么肯放心?”
“什么?!” 星澈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猛地转向陈辰。凌峰?那个掌控着永生技术、冷酷评估着每一个风险与价值的凌峰…他不仅自愿成为初代实验体,还明知自己患有这种需终生服药的慢性神经疾病、手术无异于火上浇油,却依然赌上了自己的健康?
星澈的脑子嗡嗡作响。他想起凌峰在医院注射镇痛剂时的狠厉——那不是对疼痛的屈服,而是对妨碍效率的障碍的愤怒;想起他书房保险柜里备用的药剂——那不是药,是维持这架商业机器持续运转必需的润滑油;想起他那句轻描淡写的“无解”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沉重而残酷的自我剥削!
凌峰…凌峰!
那个掌控着永生技术、冷酷评估着每一个风险与价值的男人,那个被无数人敬畏又畏惧的商业帝王…他图什么?!
答案冰冷得刺骨——钱!无与伦比的财富!以及掌控这项技术带来的、近乎上帝般的权力!
星澈浑身发冷。他终于看透了:在凌峰那套精密、冷酷的价值评估体系里,一切皆可量化,包括他自己!
“神经损伤风险”?那不过是商业计划书里的一项“潜在成本”。“终身无法摆脱的后遗症”?那是为了撬动万亿市场而必须支付的“入场费”。“尊严的丧失”?只要能维持表面掌控,那只是微不足道的“折旧损耗”!
为了确保永生技术的商业化成功,为了让那些顶级富豪心甘情愿掏出天文数字,凌峰这个疯子,竟然把自己当成了最昂贵、最具说服力的**广告!
这哪里是什么牺牲?这是一场用自己血肉之躯作为砝码,去撬动整个永生金矿的、极致冷血也极致疯狂的豪赌!他对凌峰的认知被彻底碾碎了——这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架为了吞噬财富与权力,连自己都可以咀嚼吞咽下去的终极资本机器!
冰冷的现实沉甸甸地压在胸口,那剖析带来的震撼还未平息,星澈却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扎进心口——不是为了那冰冷的资本逻辑,而是为了那个将自己如此彻底地物化、献祭给野心的男人本身。
陈辰敏锐地捕捉到了星澈脸上那瞬间褪去的血色。他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万一江博士把凌总想成彻头彻尾的冷血机器、为了钱连命都不要的赌徒...凌总对江博士那份特殊的心思,他作为贴身秘书可是看得真真的,要是因为自己这番话让江博士彻底误解了凌总,坏了老板的好事…陈辰简直不敢想后果!
“江博士!” 陈辰急忙开口,声音比刚才急促了几分,“您祖父…那位老人家最后的冷冻仓安置,凌总他…是亲自安排的,用的是他个人基金的最高规格。他特意交代过,不能让您知道是他做的。”
星澈被陈辰突然拔高的音调和急切的态度弄得一怔,茫然地看向他:“我…爷爷?”
凌峰?那个在他为祖父奔走无门时,似乎冷眼旁观的凌峰?那个在评估表上精确计算生命价值的凌峰?
那个男人…他对自己狠绝到把自己当作**广告和入场费,承受着非人的痛苦和后遗症。可同时…他却在自己毫不知情的角落里,用最隐秘、最不求回报的方式,试图为自己解决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和痛苦!
“他…他” 星澈的声音彻底哽住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想起凌峰独自承受剧痛时紧抿的唇线,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被强行压制的疲惫,想起他那句轻描淡写的“无解”背后可能隐藏的无尽苦楚,再想到这个男人在自己最无助绝望的深渊里,竟然悄悄伸出了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试图为他托住最重要的人…
冰冷的墙壁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寒意,星澈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涌,灼烧着他的脸颊和眼眶。他失神地望着陈辰,仿佛想从他那里再次确认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陈辰看着星澈剧烈变化的脸色——从惨白冰冷到震惊失语,再到此刻眼眶发红、声音哽咽的模样,终于暗暗松了口气。看这样子,江博士是get到了凌总那份“不一样”的沉重和特殊了,而且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强烈。至少,刚才那种“老板是冷血疯子”的误解应该是暂时消除了。他谨慎地保持着沉默,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话都是干扰。剩下的,需要江博士自己慢慢消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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