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启程
中秋那天，京都很热闹。明月高悬，花灯璀璨。
那株桂花树笼在月光的清晖里，落下满园幽香。树下的石桌上摆了几碟月饼点心，四边儿放着四杯清茶。
黑衣人靠着树喝酒。他跟白衣人不同。他喜欢喝酒，酒量不错，但却并不是千杯不醉的那种。他酒喝多了也会醉，喝醉了，就能忘掉自己身上的枷锁责任，见到想见的人。尽管只是假象。
白衣人依旧是一袭白衣，跟在朝臣面前常见的深色朝服有很大差别。他端起青瓷杯慢慢品茶，这是那人最喜欢的茶。
“你说我们两个这么过节有什么意思呢？”黑衣人歪头望着月亮，黑润的眸子盛着月光，有些困惑。
“没什么意思。但总不想毁了这个约。”白衣人摇头，“你说，他们会不会也来看看我们。”
“会吗？”他的声音缥缈，像是带着某种期待。他那双潋滟生波的眼睛蒙了层水汽。他好像在月亮的光辉中看到了那人的身影，但却是……离开的背影。
……
第二天，天光熹微之际，一道黑色身影悄然离开了繁华依旧的京都，没有带起一丝波澜。摄政王支开窗棂，手上接下一缕清寒。
……
风以安觉得自己大抵是有些流年不利。
他不知今夕何夕地睁开了眼，没什么力气地躺了一夜，看着那个像大饼一样的圆月，越看越饿，但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动弹，就这么饿着看了一夜，感到无比悲伤凄凉。
等到天亮了，他攒足了劲儿坐了起来，霎时间天旋地转，眼前昏黑，大有再晕过去的势头。但所幸他还是艰难地起来了。
他在这个竹屋里转了几圈，发现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吃的。他白着一张脸，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为什么这么凄凉。
最后他在外面的山谷里找了几个沾着露珠的果子，垫了垫肚子，虽然有点凉，但总算有点儿力气了。
风以安在屏风后面的衣柜里扒拉出了一套红色的衣服穿上，除了腰身那里有些宽松，倒也还算合身。想来自己之前应该是住在这里的。虽然他想不太起来自己在这里住过。但不重要，他要出去找点热乎乎的东西吃，再饿下去又要晕了。
风以安穿过湿漉漉的药草丛，和围在山谷四周的云雾，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阳光新落的山谷。不知名的鸟儿啁啾了几声，像是殷殷叮嘱。
风以安掠出山谷，身后的云雾掩去一切痕迹。他站在一块耸立的岩石上看了看身后的云雾，又抬眼往道路延伸的西北边儿看了看，眼神动了动。他拍了下手，开心道：“就这边了，我好像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儿！”
话音刚落，身影便消失在了石头上。
……
金沙客栈是大楚最西边官道旁边的一个大客栈。因为靠近西边的沙漠，又常有商贾镖客往来，便得了这个名字。
风以安顺着道路往前走，越走越觉得荒凉，越走越怀疑自己的判断。终于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看到了官道前面的客栈和一棵挺立在一边的胡杨树。
风以安眼睛亮了亮，刚想加快脚步走进客栈。就听身后隐隐约约响起马蹄声。两三个人骑着马，卷起一阵尘土飞扬，从风以安旁边跑了过去。风以安掩着口鼻往旁边退了退，身上还是被荡上了一层黄土。
他拍了拍衣摆，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到了客栈正在下马的人。
这时后面又有一队马车载着什么货物驶过来，看着像是送镖的。一个干练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对风以安拱手道：“这位小兄弟别生气。年轻人急躁冲撞了小兄弟，是我们的不是，还望小兄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风以安却是笑了。他扫了一眼中年人身后的人马和货物，十分好脾气地道：“哪里哪里，官道行马，本就天经地义。”他摆了摆手，转身掠向客栈。
那中年男人看着远去的红影，皱了皱眉头。
后面的一个汉子见他回来，就说：“郑管事，你干嘛要跟那个小白脸道歉。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还能对咱们有什么威胁？”语气不屑。
“你懂什么？加快速度，追上少主他们，到客栈休息一下。”中年男人下令道。
风以安进了客栈，总算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什么气也都抛到脑后了。他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让小二快点上些好吃的。
风以安吃了一口小二端上来的热乎乎的牛肉面，觉得自己才算是真的活过来了。这时那中年男子也带着人马到了客栈，把剩下的空位基本上占满了。
风以安看了眼在安排吃饭看守的中年男人，以及之前正大快朵颐的那两三个年轻人。不禁摇了摇头，后继无人啊。
他又吃了一口面，突然凝固了一下，想起一件事：他好像没钱！要命！
他又把视线转回了那个中年男人身上。大抵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郑管事安排完之后就坐到了他那张桌子上。
风以安抱着碗给他挪了个位置，瞄了他一眼。直接要钱不太好，怎么优雅而不失风度地从这人那儿搞到钱嘞，有点苦恼。
风以安一派平静地吃面条，脑子里波涛汹涌。
倒是郑管事先开了口：“再下郑海，是山海镖局的一个管事。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往哪里去？”他还是觉得这细皮嫩肉的小子不太简单。没有什么客观依据，就是一种常年混迹江湖的直觉。
风以安眨了眨眼。他的脸色雪白，不知道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是本就如此，反正跟这些奔波劳碌的健壮汉子格格不入。甚至郑管事觉得，这人有些过于单薄瘦弱了，连不怎么会功夫都少爷都比他健硕点。
他的眼睛很大，带着小鹿似的清澈无辜，让他显得有些年纪小。郑管事竟然觉得，看着他的眼睛，有种对自家小儿的怜爱不自觉地升起，真是见了鬼了。
“我姓风，来这里吃点东西而已。”风以安没有防备一样。“不过我没有钱。不如你给我点钱，我帮你一个忙，如何？”
风以安暂时觉得这人不坏，还是不坑他了。
郑管事嘴角抽了抽，这怕不是个跟家里人走散的小少爷。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准则，郑管事掏出几粒碎银子给了风以安，对他笑道：“这有何妨？身在江湖，都是朋友。”
风以安接了银子，对他弯了弯眼睛。“那就给你们个忠告吧。不要离你们车队里第二辆车太近，里面装的东西对人不太好。”
郑海眼睛里有了些戒备，“小兄弟知道里面装的什么？”那可是有人托的暗镖，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不知道啊。”风以安倒是摇了摇头，他不太想趟这趟浑水。“不过闻起来像什么毒草，靠太近容易中毒的。会要人命的”
郑海点了点头，那货箱确实有药草味，也确实会有人拿毒草入药。“那便多谢小兄弟提醒了。小兄弟可是郎中？”
“不敢当，跟家里学过一些皮毛罢了。”风以安谦虚，搅了搅还剩一半的牛肉面，挑了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你们要往北边儿去吗？那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吗？”
郑海见他不欲多说，也不刨根问底。转而答到：“北边儿有个流枫城，现在正是枫叶漂亮的时候，小兄弟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风以安有些愣怔，这话怎么有点子耳熟呢？实在想不起来，风以安便放过了自己的脑子。他点了点头，收了碎银，“那便谢过郑大哥了。我们有缘再见。”说完便结账离开了。
郑海看了看他只吃了一半的面，摇了摇头，这怕不真是个挑食的小少爷。
这他可真是冤枉风以安了。他是真的吃饱了，还有点撑。可能是刚醒的缘故，虽然很饿，倒也吃不了多少。他也很苦恼啊，好不容易有了好吃的，结果胃不允许。
风以安出了客栈，扫了一眼那辆马车，耸了耸鼻尖，一闪身消失在了官道上。
……
天色渐暗，日影沉寂，空气中也泛起了些凉意。
风以安赶了大半天的路，总算看到了远处一个火红色城镇。一条不大的河流突兀地出现。顺着河流往前依稀可见一大片火红笼在逐渐昏暗的天色里。
风以安顺着河流走进了枫林，厚厚的枫叶铺了一地。他准备找棵树歇会儿，估计天黑了也该关城门了，他今天应该是进不了城了。而且他现在又有些饿了。天知道这种一次吃不了多少，但一会儿就饿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儿。
风以安刚落到一棵粗壮一点的树枝上，就依稀听见林子更深处的地方传来了声音，像是刀剑碰撞的声音。他眯起眼睛看了看，隐约看到几道黑影在你来我往地打着。
正好他也没什么事儿，就悄悄藏在枝叶指尖靠近了过去。幸亏他穿着红衣服，天色又彻底暗了下来，所以完美地隐藏在了枫树枝叶里。
但他也没有靠很近，以免被人发现了跑不了。他大致看到一个黑衣人拿着一柄泛着寒光的剑跟另一队人打了起来。虽然以一敌多，倒也游刃有余。因为风以安看到其他人都倒了下去，只有那个黑衣人还站着，手里的剑闪着幽光。
风以安看着那黑衣人的背影有些出神。他摸了摸下巴，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忘了多少事儿啊？
正在他苦恼间，那黑衣人突然转过了身，一双眼睛剑似的看向风以安这个方向。
风以安惊了一下，悄咪咪地往树干后藏了藏。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被发现，毕竟偷窥不太好，万一被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风以安露出一只眼睛，从枝叶缝隙里看着那黑衣人往这边走。眼里倒是没有多少害怕，反而有些光彩。可不是嘛，风以安看到那黑衣人的脸，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连害怕都忘了。
不过自身安危还是要关心一下的。他刚想做点什么引开这人的注意力，就见又有一圈黑衣人围了过来，看着可能是跟之前倒下的那堆人一伙的。
风以安弯了弯眼睛。时来运转，倒霉了这么久，总算该走运一下了。他趁着黑衣人被那伙人吸引，悄咪咪地离开了。
黑衣人解决了围攻自己的人，飞身落到风以安之前藏身的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他扶着树干，他抬头看了会儿枝叶间的月亮。最后身影消失在了这片血腥弥漫的枫林。
哎，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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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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