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似乎有三只乌鸦嘎嘎嘎地飞过了。
冉冉眨眨眼，硬着头皮没有给自己找补。
说实话，这个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
在老家的时候，男人们都特别没有自觉性，总是喜欢扎堆凑在一起抽烟。偏偏冉冉特别讨厌烟味，从小到大，不管她怎么好言相劝都很难提高这个群体的素质。
所以，她干脆每次都直接大声指出来。
碍于面子，他们反而会讪笑着离开。
但是问题是，现在对面的是时蘅大佬……她刚才吼了大佬？
冉冉还没想好要怎么岔开这个话题，就看到时蘅直接嗤笑起来，居然真的张开双手，往后退了一点。
“行了行了，不要搞得像我迫害学生一样。”时蘅重新站好，又往上看了一眼，随意地问道：“是最近总垫底那个傻大个是吧。”
“是，老师原来你记得他啊。”冉冉不自觉接话道。
时蘅抓了一把头发，把本来就不是很服帖的头发抓的更加混乱：“……不要去。”
“什么？”
“我说，你不要想着上去安慰他了。”
“为什么？”这下轮到冉冉不理解了。
时蘅又靠到了转角的墙边，活似这辈子没法靠自己双腿站直似的，闲闲地吐槽起来：“你猜猜看他为什么要爬两层在那边掉眼泪？因为他失败了啊。”
“他和你不一样，之前是个普通打工的。但是好像是因为原来的行业待着不开心吧，他就孤注一掷，贷款了七万块钱，来追求梦想了。结果现在培训都过了一大半了，他的水平始终提升不上来，测验注定过不了，这水平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游戏工作还是个未解之谜呢。”
“而你。”时蘅看了一眼一脸迷茫的冉冉。“之前一直全班垫底，现在却一点点爬到了前列了，尤其是这几次的作业，都挤进去前五了。你上去安慰人家，让人家一个新晋垫底的，心里怎么想？还得谢谢你安慰他是吧。”
冉冉噎住了。这……她倒是没想过。
时蘅活动了一下肩膀，讽刺地说：“听你们陈老师说，他还不是单身，有老婆孩子要养。结果入行前不知道做调查，一意孤行，辞了职就一头扎进来，蠢得你们生活老师怎么劝退都不听。现在知道着急了，躲在楼上哭有什么用？真是活该。”
没入行前，普通人能上哪去打听消息啊？
冉冉下意识就想反驳，结果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如果她不是做了预知梦，如果她不是还能学进去……她现在的下场怕是也不会多好！
一时间，冉冉陷入了天人交战。
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交叠着吵架。一个说追求梦想有什么错，他拼劲全力了，人生总要赌一把吧！另一个说，时蘅老师话糙理不糙啊，自己做决定自己要承担风险啊，那男同学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但，即便是愚蠢的努力，也应该得到尊重。
冉冉抬眼看向时蘅，想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点同情的和无奈的痕迹……可惜，完全没有。
冉冉看到的只是一张冷酷到不行的脸，脸上写满了嘲讽。
她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挺直了腰杆。
“老师，虽然作为小粉丝，我一直都很理解您的说话风格。但是，您这句活该实在是……”
时蘅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对上了冉冉眼中燃烧起来的一簇火苗。
“太！狗！了！”
斩钉截铁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间，连带着楼上传来的哭声似乎都小了一点。
“谢谢老师，我先回去了。”
冉冉一个标准的90度鞠躬，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时蘅目瞪口呆地在原地惊掉了下巴。
“我擦！”
他刚才难道，不是在好言相劝？这是什么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的现实版本！
所以她到底在气什么？！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生气个屁！！！
时蘅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楼上怯生生伸出来一个脑袋，是傻大个。他小心翼翼地问：“时老师？需要帮忙吗？”
时蘅快要吐血了！
“不用！”
时蘅哼了一声，也气冲冲的走了。
他算是明白了，当好人就是没好下场的。
以后他要是再发善心，他就是狗！
……
时蘅这气一生就生地相当持久。
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私下和冉冉说话，就算去上课也权当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该讲课就讲课，该评点作业也不会故意落下。
只是在讲的过程里，他完全做到了不偏不倚，一点多余的眼神都不给！
反倒是这一次，他发现冉冉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得罪他这件事。上课的时候，也毫不怯懦地和他对视，完全不心虚的样子。
时蘅是气的又牙疼又有点想笑。
先前那点一惊一乍的小猫胆子怎么到他这儿就陡然间胆肥起来了……偏偏他也不屑于对一个学生动什么手脚。
啧，感觉自己似乎亏了！
时蘅转身就把这股子气全部撒到了曹付身上，掐架掐的鸡飞狗跳的。
天气逐渐开始变热，海市的夜晚也变得丰富起来。
陈凡一个电话打过来，话里话外都洋溢着喜悦和奔放。
“兄弟啊，我终于要解放啦！这一期上完了我就要走啦，星航那边我已经确认好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上岗咯。之前说好请你吃饭喝酒的，一起来吃小龙虾啊！还在老地方。”
时蘅接到电话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陈凡上完课了？那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是不是也要毕业了？
但随即，他就黑脸了。
小白眼狼要毕业测试，跟我有什么关系！切！
陈凡不知道他这些蜿蜒曲折的心理，还在那头絮絮叨叨的。
“兄弟我跟你说，我这次也算是给亿趣留后了。测试结果表现我们班超出其他几个班一大截。连总部都夸我真是会教书育人哪……诶对了，你之前关注过那个小姑娘，就那个冉冉。她也过了。”
时蘅：“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陈凡浑然不觉，大嘴巴叭叭的：“哈哈你不是之前关心过她么，就顺便给你说一说啦。不过她也是不容易吧，一个小姑娘，考试那一周发着烧，手上还贴了膏药，居然一点没影响画画。而且她最后自己排版出图，交上来清晰漂亮。总部那边的阿宝还管我要了她的psd看，那个图层分的叫一个清晰明了啊……没准后面你们晨昏线的图就是她画的呢。”
时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可拉倒吧，我怕她爬到我脑袋顶上拉屎。”
陈凡：“……嗯？”
陈凡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时蘅这家伙为什么总是和冉冉过不去似的？
电话挂断后，陈凡鬼鬼祟祟地回到了班里，把冉冉叫出来了。
测试结果已经公布了，全班那么多人，最后能进的就这七个。
冉冉排在第三名，崔千里是第一，而韦一荣，和绝大部分眼熟的同学，都名落孙山了。
班级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凝重。
四个月的相处下来，多多少少的大家伙也都有点感情了。而现在，没考上的人还要为前途发愁。考上的人也要面临离别。
冉冉被陈凡叫的时候，正在轻声细语地和班里的女生道别。
还没有从有点感伤的心情里抽身，就听到陈凡一句幸灾乐祸地问话。
“这个冉冉啊，你到底把时蘅老师怎么啦，他怎么每次提到你都气的哼哼唧唧的啊？”
冉冉满脑袋都是问号。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上次怼了一下他，我什么也没多干！
想到这里，冉冉试探性地问道：“……是时蘅老师跟您说什么了吗？不是，他居然真的，记仇到现在了？”
语调到最后还是没收住，上扬出一个惊讶的尾音。
陈凡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好好好，真是风水轮流转啊，那狗贼也有今天！”
擦掉那一点笑泪，陈凡又说：“你难道以为时蘅是什么大好人不成，别说记仇了，你以为以他那个个性，是为什么愿意来我们亿趣当嘉宾老师啊，难道是因为爱吗？”
冉冉人都麻了：“难道，不是因为，陈老师您，是他的至交好友？”
“什么呀，就那种狗贼能有什么朋友啊哈哈哈……”陈凡又是一阵狂笑，毫不留情地揭了时蘅的老底。
“他呢，给我们公司发外包，结果审核时候太恶毒了，把pm气走了四个。没办法我们老总送了人过去，结果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把人家小孩气哭了气跑了不说，还扬言要告他！”
冉冉一整个大震撼。
“最后呢，我们总部和他们主美调停了一下，就把他送到这边当个嘉宾，借个名头，我们呢，也把小孩体体面面地送走了没让闹出来。不然两边还怎么和谐共处啊！”
陈凡理直气壮地表示：“我还能和他喝酒吃饭，没有翻脸，那是因为，我是个负责教书的，我不管他的项目啊！”
天啊，这是什么现代土匪招安的故事啊？冉冉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表情了，脑子也开始迟钝起来了。
陈凡笑够了也欣赏够了冉冉的震惊，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
“说起来，现在你也算是亿趣场景组的一员了。你们新人进去，也是主要做他项目的外包哦。加油哦，小姑娘！我很看好你。”
……我现在不是很看好我自己。
冉冉颤颤巍巍地扶住了一旁的墙面。
家人们，谁懂啊。还没上班，先把甲方爸爸得罪了要怎么好啊！
【碎嘴子时间】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废了好大力气才克制自己没有打下郝建和老太太）
游戏pm：防止甲方和乙方直接沟通酿成大祸的中间传递消息的缓冲人(非官方，乃是我自己的理解）
pm真的很重要，因为我发现，甲方和乙方的思维差距，就像马里亚纳大海沟和珠穆朗玛峰的身高差那么惊人。如果这个世界上少了pm这个职业，我觉得很多游戏公司都会发生惨案（认真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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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倒反天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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