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说，你不要又被人骗。”
上周五，见完袁凯之后，时蘅对冉冉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
冉冉当时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什么意思？我回去怼人还能被骗的？”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还记得你培训班的老师陈凡吧。”
“陈老师啊，记得啊。”冉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那一期培训班毕业后，陈凡虽然还在冉冉的朋友圈活跃着，但是两人就再无交集了。
只是在刷新动态的时候，还是经常能看到他活跃的身影。
看最近发的那些，应该是跳槽之后的日子，过于春风得意了。
这一天天的，朋友圈不是子啊炫耀新公司的咖啡机有多高端，从哪里进口来的，就是九宫格刷屏炫耀他们的团建活动多么丰富。
其中各种意味明显，茶的水平不高。冉冉看到时候点个赞也就过去了。
——不过吧，冉冉倒是挺理解他的。因为土包子如冉冉刚到晨昏线那会儿，也是如出一辙，看到什么都在内心飘弹幕，只恨自己无人诉说。
听完了冉冉的吐槽，时蘅嘴角浮现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那你知道他当初干得好好的，又是被谁赶去的教学岗吗？”
“啊对，陈老师以前也是亿趣的啊！”冉冉一拍脑袋，幡然醒悟起了陈凡为什么跳槽后那么活跃。
这哪里是活跃啊，简直就是对着亿趣贴脸开大嘛！就差直接把“狗公司没眼光，看看爷现在混的多好”直接贴在朋友圈背景了。
而根据她那点经历，冉冉不确定地猜测了一下：“呃，难道这也是主管干的？”
“不，其实是更高级别了。”时蘅点到为止。“就像当初你还在那个公司的时候，pm孜孜不倦地跟你说再改一版一样，难道这是pm想折腾你？不，这是我的意思。是我，甲方审核爸爸的意思。”
“……”槽点过多以至于冉冉一时不知该从何处吐起。
之后这件事就轻轻揭过，冉冉也没有追着问，反而是感叹了几句“时蘅此人真是脸皮厚的不行啊。”就去琢磨别的了。
而就在刚刚，在亿趣的老板从内间缓慢地走出来的时候，她的脑内忽然灵醒了一下，警笛长鸣——她无端地想起了上周五的这段很没营养的对话。
“更高级别。”
眼神在老板和主管之间来回打转，冉冉幡然悔悟了。
主管也只是更上级的意志代表。亲戚之间，合伙多年，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牢固的关系吗？
冉冉忽然明白了亿趣这么些年，为什么都没有翻车了。
无非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唱一和之间，叫人原本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下来，留出回转的余地。
但没关系，这么久了，我的脸皮也厚多了。
冉冉保持着新人特有的纯洁眼神，盯住了这位千年万年才出来主持一次大局的老板。
你不是说要给我解决问题么？请。
安静对视了快要一分钟，终于是老板落败下来。
她不自然地撇开头，踩着高跟鞋急匆匆走回去自己的办公室，只留下了一句：“吴瀚，你给我处理好。”
老板能走，但是被她点名的主管是不能走的。
他想发脾气，但是又迅速意识到了如果继续让冉冉这个愣头青站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还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散了散了，回去工作！”
有其他的组长过来拉走了先前被点名叫出来的新人，却又自己忍不住转头偷看冉冉，似乎是想要记住这个勇气可嘉当众开撕的女生。
随着周围人被驱散，冉冉也被叫进了主管的办公室里。
主管看了好几眼面前这个小姑娘，都有些不确定她是不是就真的这么勇，还是就是纯粹地没心眼儿。
冉冉接着问：“主管，那我的公积金什么时候可以给我啊？”
主管正色道：“……没说不给你补，但是遇到问题先想想自己是不是也有问题。早先人事就给你们说过了，要公积金的就要自己打申请，没转正也不行的。”
冉冉：“所以，这就是你们一直没给我交公积金的原因吗？”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主管的眉头又要拧成八字了，他顺了半晌的气才调理过来，习惯性地呵斥道：“公积金而已，比得上公司对你的悉心栽培？亏得当时陈老师还大力推荐你，结果你居然如此白眼狼。”
冉冉侧头思索了一下：“可是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培训班我是交了钱的？还是说，主管你打算退给我？那可太好了，毕竟那也抵的上我几个月工资呢。”
主管眼皮跳动了一下，又开始了老生常谈：“公司不会亏待你们的。不过你们也得先做好合同上规定的工作吧。”
继续说下去，又是不知道话题中心跑到哪里去了。
冉冉轻笑一声，干脆直接从包里拿出了当初那份主管拿出来威胁自己的文件，齐齐整整地放在了主管面前。
“您是又想跟我提什么培训期服务期的吗？或者说还想跟我提一下这个竞业协议？”
就好像牌桌上出老千忽然被抓包一样，惯用的话到了嘴边，却讲不出来。主管面色逐渐凝重，嘴巴却还不饶人的厉害。
“看来你不是没有心眼，而是心眼太多了。怎么，你现在是想要赔钱解约吗？”
“那怎么会，我穷得很。”冉冉略微夸张地说了一嘴。
“只不过有点小小的知识觉得有必要给您科普一下。首先，我是自费培训的，公司所谓的培训期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其次，服务期这东西对应的是培训期，既然培训期不存在，那么服务期条款自然就相当于没有。”
“我既不是免费的培训班，也考过了你们严苛的测验。甚至于在我上班的时候，合同里我该有的加班费我也没有收到过。事情做到这份上你到底有什么好不满的？诚然，我很感谢各位前辈的教导，但这是他们人好，也不是您的功劳那。”
“恰恰相反，倒是您一直天真地以为，我应该把对公司前辈的感激投射到您个人身上，不光要做牛做马不得有怨言，最好还能因为涨个五百块工资就先给你点孝敬？”
冉冉刻意放大声音提醒道：“如果您我拿过了我可以提醒一下，就是我转正那天，您把我喊到一边，暗示我要懂事，要主动地拿出自己的工资请您……”
“闭嘴！”
任凭是谁被大声揭穿那点心思，都得激动一下。
主管锐利地眼神仿佛想要刺穿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过。为了一点公积金补交的事儿，你居然能脑补到这上面去。”
“哪里光光是公积金的事儿啊，这不还有您让人事不告知清楚就催我签字的竞业协议啊，试用期也没有五险一金啊，以及刚转正就把我一个新人当做中级画师派出去到晨昏线啊……”
在主管略微惊愕的目光中，冉冉从小包里源源不断地拿出来一系列的文件，以及，一份袁律师出具的律师函。
袁律师是这么说的：“律师函只不过是一个代表而已，没有什么法律强制力，不过拿到你们那个公司的话……估计吓唬人是够了。”
冉冉微笑着表态：“如果真的不行，我就请律师正式起诉了。”
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落款处袁律师的大名和代表律所让主管的脸色雪上加霜。
过了一会儿，他才放缓了语气：“这，都是好商量的。一点小矛盾，不要闹的这么难看，对你以后在业内的影响也不好。”
冉冉了然地点头：“那这么说，主管您是承认我刚才说的那些公司的不合法行为了？”
“那话不是这么讲的啊，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主管连忙否认。
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主动权已经翻转了。
冉冉悄悄往外边看了一眼——亿趣扣扣搜搜的，办公室也只不过是隔了一层玻璃，此时外面的人应该多少听到一些了吧。
哪怕有多一个的新人，能听到这段断断续续的对话，避坑一下，也是好的。
就在她分心的这一会儿功夫，主管已经迅速恢复了冷静。到底是老板的亲信。工作了这么久，还不至于真的被冉冉一点连蒙带打的手段吓到。
他咳嗽了一声，开始打太极：“其实你的诉求我都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具体的事情嘛，我还得跟老板汇报一下，再通知人事。你回去等等吧。”
真是没完没了。
眼看着主管要糊弄过去，冉冉轻飘飘地加上了最后的砝码。
“当然了，您要是之后想反水我也无所谓啦。毕竟，我终于长脑子记得录音了。”
刚才那会儿的功夫，该套的话都套出来了，而该承认的也都差不多了。
只是一份律师函并不可怕，加上这证据，估计调解时候都有够亿趣受罪的。
“……”主管的嘴唇上下抖了几下，像一个戳漏了气的皮球。“真是想不通，做到这份上，对你有什么好处。”
冉冉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声音听起来竟然有几分惋惜：“其实我也不想，但是您之前威胁我的音容笑貌实在还是历历在目的……”
事已至此，主管终于不再摆谱。
“够了，跟我进会议室吧”
手机还在发烫，胸口也震动个不停。然而这一切都无法影响冉冉雀跃的心情。
从打开办公室大门的一刹那，冉冉知道，她已经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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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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