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蘅是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电话里说，他有一名下属，现在在警察局，最好请他过去接一下人。
在问清楚是冉冉之后，时蘅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但随即连包都没带，抓了一件外套就冲出家门了。
四点半的时候，他终于赶到了那个偏远的警局，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披着一件警察制服，两眼含泪的冉冉。
时蘅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昨天还好好的跟他斗嘴的人，现在忽然成了这么个双目通红的可怜样。
一股血气直冲到头顶，时蘅当即绷不住了，就要冲过去问情况。
旁边的老民警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赶紧如此这般地拉着他，先请他去旁边了解一下情况。
等到再进入冉冉所在房间的时候，时蘅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无言了半天，时蘅说：“本来我以为，你曾经是和我开玩笑的。但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实现了让我来局子里捞人的成就。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和那个彪形大汉之间，民警会跟我说，人家也是受害人？”
刚才在外面，花臂的彪形大汉抓着警察小哥的手原地急的颤抖，连连解释说他真的没杀人？也没有不良意图？
时蘅觉得，这个世界都魔幻了。
闻言，冉冉更加悲愤了，她揪住时蘅的胳膊，急的连称呼都变回去了：“老师！我真的是无辜的！”
那个年纪大一些的老民警也跟进来了：“有什么话还是咱们当面说吧。”
这是一个曲折又离奇的故事。
冉冉租来的房子，真正的房东应该是那位彪形大汉来着。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房子租给了二房东，但实际上他是被人摆了一道，二房东重新装了一下就租给了冉冉。
而这一切冉冉也毫不知情，她就是按照二房东说的三个月交一次房租，其余时候也没有跟邻居了解过这房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前不久，二房东让冉冉一次□□了几个月的房租，卷钱跑路了。
而大房东在连续两个月没收到房租也联系不上二房东的情况下，气的直接过来敲门了。
据大房东所说，他来了不止一次了，但是每一次都没有人开门。
冉冉：“我前段时间又是加班又是回亿趣的，他来了多少次我也不知道啊！”
大房东：“快过年了，我想说这时候再逮不到人我不就真的逮不着了吗！”
他也很委屈：“早上九点我就敲门了，这都敲了一个小时了。我要真是坏人，怎么邻居没有人来阻止我啊。”
老民警和时蘅立刻一致地转头看向了冉冉。
冉冉为自己叫屈：“我吃感冒药睡的死沉死沉的，我也没听到啊！”
时蘅：“……”
总之，就是在敲了这么久的门之后，大房东还以为租客是完全跑路了，他疑似听到了一点动静，又想说抓人现行，就干脆直接开门了。
结果开门之后碰到冉冉直接就地晕倒，大房东比冉冉还要慌多了，就地报警。
现场一片混乱，有邻居出来，看到一个小姑娘躺在里面一动不动，也吓得不轻，跟着也报警了。
大过年的敏感时期，现场又是这种场景，警察到了以后直接按倒了大房东，险些以为是什么惊天大案了。
结果闹到最后大房东才是第一个报警人，这波给民警都搞不会了。
大房东双手抱着胸口，委屈炸裂：“我以为小姑娘碰瓷讹诈哪！我就报警啦！”
一个一米八五的壮汉这样的动作委实有点辣眼，时蘅仿佛听到了老民警快憋不住笑的气音。
“咳咳，好了。”民警同志维持表情也是不容易。“这事情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很大的误会。都是大过年的，两边都先缓一缓吧。”
大房东急了：“我这都报警了，警察同志你总得帮我讨公道啊。我这房子收不收回来啊。”
老民警开了调解书，对大房东说：“你也不要着急大年三十的就要个结果。总得让人先过年吧。而且你明知道有租客，还贸贸然闯进房子里，就算是你的房子那也是违法的。人家小姑娘如果真的要追究，那你可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大房东老实了，讪笑一下，对冉冉赔礼道歉了。
之前的阴影还没完全消除，冉冉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躲了一下，靠到了时蘅旁边，口齿不清地说没关系。
大房东：“哎呀小姑娘，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是咱们总得约个时间聊一下退租的事情啊。”
冉冉嘴唇发白，她很想说，她刚刚交完房租，也是不可能搬走的。
眼下天寒地冻，退租了她都不知道该搬去哪儿。
只是人家态度也不错，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回。
“如果你现在继续追问下去，我会立刻请律师追究你私闯民宅的责任。”
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时蘅挡在了冉冉和大房东中间，面色难看。
冉冉抓紧了袖口，有点惊讶。
时蘅臭着脸的时候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大房东往后退了一步，摆着手说他不是那个意思。
时蘅：“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真的缺这么点时间呢。”
老民警也从旁边介入了：“到时候我们会通知你们的好吧，急什么。”
冉冉在时蘅背后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民警就也转头对时蘅说话了：“领导是吧？看起来也是个年轻人啊。看你过来这么快，应该人也不错啊，怎么也不体恤一下下属呢？独居已经很不容易了，加班加到人家房东过来几次找不到人。我们到场的时候，小姑娘房子里漂亮衣服没看到几件，只有电脑亮着，过年了的也让人家休息休息嘛。”
冉冉一下百口莫辩了：“啊不是啊，警察叔叔，不是这样的……”
时蘅回头给了她一个眼神，冉冉闭嘴了。
我是自愿的，这句话说出来听起来就更让人怀疑了吧。
时蘅客客气气对着民警道谢：“你们费心了。”
老民警满意地笑笑，又接着嘱咐道：“还有，小姑娘脸色不好，人都昏过去，但是死活不肯去医院，你是领导你最好带她去医院看一眼。”
时蘅听完眉头一皱，转过来问：“你不是单纯被吓晕的？”
“啊这个……”冉冉的眼神漂浮起来，她也不能说是做梦导致自己出汗，吹风之后又冻到了。
“我应该就是感冒。”冉冉拽拽时蘅，恳切地说。“不用去医院的。”
时蘅伸手触碰了一下冉冉的额头，眉头皱的更深了：“你都发烧了，自己没数吗？”
额头上传来的温度本来已经让冉冉不敢动弹，可这话又叫她惊地睁大了眼睛：“我说我怎么好像有点头晕！”
老民警被逗笑了：“小姑娘，还是你领导心细吧。快点去医院吧。”
冉冉倒是也不犟了，把外套脱下，还给了这位脸上都是风霜的老民警，并且诚心道谢了。
只是身上的外套脱下，刚凉了一下，又是一件大衣叩下来罩了她一头一脸。
冉冉：？
时蘅粗暴地把自己的外套裹到冉冉身上，看着明明是短款外套却已经罩住她大半个身子，只露出膝盖以下……时蘅干脆把拉链直接拉到了顶，全部打包了事——眼不见，心不烦。
冉冉：“唔，老师？”
她想说什么，却听到隔着一层外套，时蘅那听起来挺不妙的磨牙声。
“再啰嗦一句，我就把你开了。”
蛇打七寸，冉冉一下就老实了。
老民警已经笑的快直不起腰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年轻的领导估计和小姑娘之间也没有那么清白。
他还说呢，怎么当时问小姑娘找谁来帮她处理，她能看也不看手机流利地报出来自家领导的手机号。
时蘅就像个家长一样，拎着只露出一张小脸的冉冉一路严肃地从局子里撤出去，一路跟各位饭都没吃上就出警，严守岗位的警察同志道谢。
他还留下了自己的号码，并且言明如果之后还需要调解后续，直接打他的电话就可以了。
老民警很高兴这个时候遇到了这样一位通情达理，十分配合的“家长”，私下又对他说：“小姑娘的门，好像也不太好。虽然是过年，但是最好不要叫她继续住那边了。”
时蘅利落地应下，冉冉却又开始发愁了。
这个时候，她还能住到哪儿去呢。
她有点担心自己那点小家当，想着要不要先回去一趟再去医院。
只是刚露出一点这个意愿，时蘅就瞥了她一眼，让她硬生生把话又吞回去了。
……怎么回事？
冉冉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点不对。
时蘅虽然看起来和平时工作时候一样不好惹，但是又似乎有那么一丢丢的不一样。
冉冉抓紧着外套深一脚浅一脚跟在他身后，两只脚在冬日的寒风里来回摆动，起了一点热意，像是爬上来一层蚂蚁——都发麻了。
——以前也和时蘅一起走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样，如此鲜明地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腿是不是平白比人短三寸啊。
“老师，老师……我要跟不上了！而且，咱们现在要去哪啊？”
去医院难道要用走的啊？
时蘅总算是听到了停了下来，回头等了等她却没说一句话。
等她赶过来之后，时蘅才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按了一下。
不远处一辆车亮了一亮。
冉冉噎了一下。
天天看时蘅跟他们一样坐地铁，都快忘了这位大佬其实跟她不是一个阶级的了。
时蘅偏头示意了一下让跟上，又一言不发的走了。
冉冉：“……”
等等，他是不是一直在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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