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市已经是傍晚，天边悬挂着一缕缕亘古不变的火烧云，于不朽的时光中穿梭，极艳却垂暮。
不知何时，云边多出来几丝杂糅着黑气的血丝，上蹿下跳想要把飘云挤出去，却无奈“心比天高，身为蚍蜉”，怎么也撼动不了“大树”，反倒是自己一条细线滚成了麻球。
顾浔轻笑一声，确认天上那几根红线成不了什么事，才慢条斯理的收回目光，修长白皙的指尖捏着小勺，搅拌着面前的咖啡。
许念看着对面恬静闲适的恐怪，心里不知怎么的蹭的冒出来一团火，但转念又想到自己急需这位的场外支援，一口火卡的上不上，下不下，最后顶着便秘一样的脸，将面前的黑咖牛饮了个干净。
“啊——，死苦儿！”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在理解范围内的词，顾浔动作一顿，向上撩了下眼皮，表示疑问。
许念顶着两个堪比国宝级别的大黑眼圈，嘿嘿一笑的傻样有些像当代被摧残致死的高中生：“讲英文呢。”
“唔。”顾浔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舌尖刚尝到味，眉头就拧起来，下一秒就把咖啡放回去，依旧是双腿交叠，手搭在膝骨上不时轻敲的散漫模样。
许念也没注意到顾浔的小嫌弃，他往四周扫了几圈，见咖啡店里除了几位贪恋美色的女大学生，压根儿就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松了一口气，鬼兮兮的搓着手，语气格外亲切的吹捧一波：“阿浔，你以前在警署里干过，据我所知还干的不错呢！”
很巧，顾浔来人界的每一段记忆记得都很清楚，唯独有个正经职业，久居人界的这段半点也记不得。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颔首称是。
许念一看，手搓的更起劲了，按这个频率这位仁兄大概要原地起火花：“嘿嘿嘿，那——嘿嘿嘿，帮帮兄弟呗~”
顾浔长眸微敛，他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脸谄媚的好友，开口问：“怎么了？”
许念眉心一动，感觉有戏，搓手的动作立刻停了，开始卖苦：“哎，这事儿你不知道也正常，上面压的紧呢！”
说完，他又左右瞟了几眼，看刚才唯一注意这边的女大学生也走了才宽心的娓娓道来：“大约三个月前，下面接到了一则寻人启示，你也知道，人界闹闹腾腾，熙熙攘攘，走丢了，很正常的事嘛，咳——而且报案的人也没一双隐形的翅膀——哈哈，他们就象征性的贴了几张告示，派了几个人，都以为这事儿就此翻篇了。”
听到人界隐藏法则，顾浔眉头都没动一下，眸底深处潜藏着冷漠与疏离，种族隔阂深亘其间，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许念继续念叨，与年纪严重不符的少年音微微压低，语气愈发沉重：“但是所有人都想少了，这三个月来下面和我们周边接二连三的开始出现人口失踪，人数越来越多，最后演变成大规模人口失踪，这事已经惊动了上面领导，但屁股决定脑袋嘛，这些人一生活着，不图功高到能在史书上写上一笔，只求守住自己的位子，安安稳稳的领退休金。所以，我们行动时，不惊动普通人类，不引起恐慌，这是唯二两大指标。”
说到这儿，顾浔才显出几分人类该有的情绪来，他指尖摩挲了下膝骨，带着几分好奇开口问：“大规模人口失踪？你们瞒得住？”
许念见这鬼精老怪终于入心了，连忙上赶着解答：“这还不简单，上下配合打好，再说点好听的宽慰家属，反正能拖一时是一时嘛。”
顾浔恍然大悟，听着就有几分亲切感，看来自己以前常干这种缺德事。
“你想让我协助？”
许念圆滚的脑袋一通乱点，嘻嘻哈哈的笑：“对，不耽误你什么时间，便衣行动，秘密调查，咱主打一个亲民近人！”
顾浔连连点头，但在下一秒就好不留情的开口拒绝：“不帮。”
许念：“……”
我cnm？
前几天致死量加班的画面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跑呀跑，许念连忙吁了一声，酝酿好悲情：“哥，您是我哥行吗？你看看小弟，这憔悴的面容，原本充满胶原蛋白的嫩脸马上要只剩下胶了，求你，我实在应付不过来啊，我只是个小县城来的小漂亮啊！”
顾浔被他恶心到了，但想起自己刚找的工作，觉得没什么时间，还是冷酷的拒绝。
许念一噎，脸都憋红了，最后只能上大招了！
“开工资！案子结了以后，这个数！”许念四个手指头齐刷刷亮出来，简直不要太潇洒。
顾·口袋了一共还剩不到两位数·浔听了这话，身上的独特的懒散气质瞬间收敛，腰背挺直，开口就答应：“都是老朋友，客气什么。”
许念：“……”
桌上的咖啡没有再动第二口，顾浔矜持的向许念表示他想带一些甜品并且想在附近的餐馆里吃了今天的晚饭，但他没有钱。
许念咬着牙，两手一拍：“太好了，我就想请你吃饭，来，咱们先去我家，给你点外卖！”
顾浔十分满意，觉得有个常在人界混的老朋友也不错。
日光渐渐消散，最后的一点也被拖着拽着引入了天边，洛川市华灯初上，归家的车流更是闪烁着急切的前照灯在马路上高架上飞驰。
车子平稳的开着，忙碌了一天，陆承白终于关上了眼前的电脑，将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取下，随手放在了身旁。
肩脊放松下坠，向后微微靠在了座椅靠背里，清瘦的手臂打在眼皮上，微微侧头，眼睛掀起一条缝，黒沉的瞳孔里映出车窗里的星星点点，又充斥着疲惫不堪的水光。
这个姿势没维持太久，因为他好像太累了，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手臂无声滑落，连带着瘦削单薄的身形也往里滑了滑，这个人彻底隐入黑暗。
没过多久，车停了，车门从外面被打开，几缕光射入，细细勾画着陆承白的侧脸，脖颈，锁骨，他眨了眨眼，将倦怠埋藏，下了车。
陆承白边走边温声询问着身旁的医生：“最近怎么样？”
医生看了眼手中的记录，开口：“和往常一样，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个答案陆承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心中早已无法掀起任何波澜，他礼貌道谢：“嗯。”
乘坐电梯，来到VIP区，陆承白几乎不用看门牌号就能找到傅西洲所在的病房。
病房分两部分，推门进去的是家属休息室，再开一道门便是患者所在区，两部分之间隔着一面玻璃，单向的，方便观察。
陆承白在玻璃前站定，平常温润清俊的脸上是倦极了的苍白，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里面的男人，脑中想的却是傅西洲昏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那是一场大雨过后，他像是被定在房门前，看着里面浑身是血，四肢诡异蠕动的傅西洲。
那时奄奄一息的傅西洲说了什么？
他神色狰狞：“陆承白，都是……你害的，都怪你！！！呃——你要管我——！！！”
一道闪电劈过，照出了陆承白惨白似死人的脸，也照出了傅西洲可怖的情状。
那一夜，空气中的土腥味格外令陆承白作呕。
浔和白别急，妈妈尽快让你们正式见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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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波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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