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血丝在流动的墨黑天幕上飘荡，光影之间，金丝楠木内巨大的黑球被毫无保留的照射出来。
这球一动不动，严肃的背影看着让路过的低阶无脑恐怪心生敬畏。
不知过了多久，围成球的触手开始挪动，一根根褪去，露出了内里的恐怪。
光线暗淡，将顾浔的面部线条勾勒，像是一幅只有黑与白的水墨画，画温文尔雅，而他却冷淡的入了骨髓。垂眸再次看内侧手腕，黑金纹路成形，是一个“召”字。
已经很久没有人类召唤过他了，还是以那种形式，不顾他的意愿，事成后还消去他的记忆——除了被召唤这件事本身他什么也不记得。
当然，睡了一只人类他还是记得的。
他舔了舔牙尖，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玩味。
以献祭之名，召业火恶鬼。
“恶鬼”便是人类给他们冠的名。
世界浩瀚辽阔无穷尽，恐怪与人类本是彼此隔绝，老死不相往来。但欲念极强的人类愈发痴心妄想，以自己小有成就的科学技术制服怖兽也就是恐怪的一个低阶的部落后，自以为是的留下怖兽，恩赐一般将其作为本民族的宠物，豢养囚禁加之驯化。
所以，人类也从怖兽那得到了不少关于深渊的消息。就比如进行献祭，再做等价交换。
接受祭品的恐怪若有不从，随遭反噬，湮灭之法多样，有点子百花齐放的感觉。
作为亲眼见过被湮灭恐怪的惨样的恐怪，顾浔果断的决定过去看看，不过他在人间的形象向来遵纪守法，如果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的话……
得考虑两秒再同意，之后再搞死那只胆比天大的人类。
手腕一转，去扶自己的后颈，他左右活动了下，骨骼作响，令怪牙酸。紧接着迈腿跨出棺材，将自己身上的灰尘拍了拍后，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食指在虚空中随意划出一道光痕，撕扯时空破洞，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短短几秒，眼前景象变幻，一贯暗沉的天空变得淡蓝，白云如玉一般镶嵌其上，为它点缀，不再是血丝，也没有异化了的血珠。
不得不承认，人界在环境方面确实比较讨喜。
小巷中，一位身穿白T牛仔裤的年轻男人凭空出现，因为偏僻，所以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边。
就着这个便利，顾浔二指合并覆于“召”字上，眼皮轻阖，无声感应着祭祀的地点。
——唰——
顾浔瞬间睁眼，抬头半眯着眼看向这座城市的东北方向，黑眸周边泛起血色光芒。
献祭仪式很多细节都被人为消除，原本可以依靠献祭召唤建立起连接进而直达，现在却只能得到个大致方向。
哎……
他熟练的从腰后拽出一根触手，从卷曲隐秘的结构中掏出一顶黑色鸭舌帽戴到头上，又掏了掏。一部手机和钱包，塞进口袋后，抬脚就走出了小巷。
天光倾泻在身上，带着淡淡的暖意，耳边或是人类幼崽嬉戏打闹，或是因某些社交原因在开合着嘴巴的成年人类，一切的一切，与深渊没有半点相似。
顾浔脚步微顿，伸手两指一扣，将帽檐压的低低的，阴影盖住顾浔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瘦削的下巴，看着孤僻且不合群。
顾浔来过人界数次，甚至曾在这里定居过一段时间，能生存，但不能适应。
边走边重启手机，但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慢慢悠悠的将手机放回口袋。
已经过去近千年，热衷于创新的人类不知发展到了什么水平？
饮品店，商业大厦，滑屏板砖，以及大屏上各色的所谓明星。
顾浔一边眉梢微挑，有些意外，千年前后的人界竟然大差不差。
有疑问，但也不是很想知道。
他颇为得心应手的将手机重新掏出，边走边重启，指尖在通讯录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联系人中翻找，最后轻点屏幕，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被接通，一道清亮爽朗的少年音从那头传来：“喂！哪位？”
顾浔皱眉，再次确认自己没点错联系人后才开口：“许念？”
他声音低沉，沁着冰丝般的凉意，很好辨认。
对面有点惊讶的啊了一声，又过了几秒后才回答：“顾浔，你怎么又来人界了？”
这才近一千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太频繁的话，要是被那群异能检测局的人类探查到，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浔知道了，许念又换了一个皮套子，对此没提出疑问，而是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需求：“帮我查一个住址，再给我发个你现在的住址，我去找你。”
许念撇嘴，真是的，一来就使唤他，也不知道多年老友喊他吃顿饭。
大概是过久了人类安稳的日子，许念不仅是警惕性还是习惯，都严重下降，甚至毫无意识的将自己心中的话给嘚啵嘚啵嘚出来。
顾浔听着针对自己的吐槽，依旧冷漠，并且挂断了电话。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晒够了太阳后，手机也适时的收到了一条短信——许念的地址。
看着屏幕上的那几个字，顾浔脸上闪过一丝怔愣，很快就恢复平静。
因为不远处的一声冲天巨响将他的注意吸引了过去，瞳孔泛出淡淡的金色，视线直接穿透一层又一层围观的人群——是一场车祸。
对过路客来说是热闹，对局中人来说却是天大的灾祸。
顾浔对这种事兴趣不大，正打算抬脚离开，却在目光转移的时候，不经意间捕获到了一抹清瘦的身影。
是一只额头流血的漂亮的人类，作为车祸当事人，他却没什么反应，清冷的以双黑眸一动不动的盯着某处，面色古井无波，像是有什么更浓重的情绪正在攥摄着他。
顾浔莫名其妙的盯了一会儿，压下心中的那点怪异，而后才再次抬脚离开。
许念给的地址就在附近，就算不用撕裂时空也没花几分钟，顾浔看着眼前熟悉无比的警署，嘴角似乎往上提了提。
迈开长腿，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门口站着一只年轻清秀的人类男孩，对方也看到了他，无比欢快的跑了过来。
顾浔在心底默默地将《年轻》划掉，再将《清秀》划掉。
因为许念这只老怪既不年轻长得也就那样。
许念丝毫不知道顾浔的想法，他咧着嘴，小跑到顾浔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略带酸味：“你怎么还长这样，你这身皮不烂吗？”
顾浔将自己的裤子从许念手里扯回来，开口：“我是原皮，不像你，到处画皮。”
许念鼻腔里哼出一声，转头就走，没走几步又停下，语气不是很好：“进来，这里装修了，和之前不太一样，你这个老怪会迷路！”
顾浔耸耸肩，没出声，跟着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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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出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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