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轻响，是门开的声音。
浅眠中的陆承白瞬间睁眼，他猛地坐起，苍白的脸上满是虚汗，转头往门口看去——是顾浔。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纷至沓来，陆承白缓缓吐出一口气，冷静的接受了自己被剥夺基本人权后，还将与一只莫测的恐怪一起生活的事实。
没关系，他擅长适应。
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陆承白轻声开口问好：“早——”
但他话还没跳出第二个字，就见刚还站在门口的怪霎时消失，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陆承白眼一闭，觉得自己头上套个光环就可以升天了。
看着他的反应，顾浔觉得有趣，笑了一声，但没说什么，手伸到旁边，捞起一条毛毯给陆承白裹上“人类，会做噩梦。”
或许是一切都和人类摊开了，又或许是已经将人类划入自己的领地范围，顾浔自然而然的将在深渊中说话的腔调拿了出来。
没有长篇大论，话语简洁，中间会有很明显的停顿，嗓音冷淡，异类感很明显。
顾浔的动作和话语，哪一处陆承白都没想到。
他垂眼，敛下那几丝错愕，指尖轻摸着手下的柔软毛毯，不知在想什么，几秒后，才露出一个没藏那么多心思的笑，语气间带着调侃：“祭品……的待遇还不错啊。”
顾浔活了许久，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但在就现存的记忆来看，他从未应过召，也就没有私有祭品一说，关于怎么对待人类祭品，他都是从深渊里那群不怎么亲热的同族嘴里知道的。
比如这类生物十分羸弱，更有甚者一步三喘，打个哈切都能喘不上来气的那种。
又比如，要好好保护他。
顾浔裹完人后，随意的坐在床边，离陆承白不远，回应说：“嗯，对你，要好一点。”
他说完，腰后就不声不响的摸出了几根触手，比昨晚的要粗，像一条护食的巨蟒将坐着的陆承白圈起来，有几缕黑气飘出，带着与颜色不相符的温暖，缓缓融进了陆承白的身体里。
冰冷的血肉开始回温，胸腔因噩梦而产生的心悸被抚平。
陆承白脸发烫，默默地往毯子里缩了缩，不再强行找话题了。
顾浔丝毫没有自己刚撩完人的自觉，他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拍了拍陆承白的头：“我，去赚钱。”
话虽这么说，但他没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陆承白，触手还没收回，正拿自己的圆头依依不舍的蹭着陆承白的大腿。
陆承白有些痒，下意识想把腿收回去，然后，他就听见了一声很小的叹气，紧接着，他就被抱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隔着毛毯。
顾浔拿一张没什么温度的脸挤在陆承白冷白的脸颊上蹭了蹭，像是雄性猛兽在无休止的释放自己的喜爱。
蹭完后，雄性猛兽一脸平静的说：“走了。”
被蹭过的地方滚烫，但陆承白还是下意识的问出声：“这么早？”
保镖时间都有安排，他不知道今早的随行保镖中有没有顾浔，但就算有，那也应该一起。
不知为什么，陆承白觉得顾浔在听到这句问话的时候，身上的那股异类气息消散了，带上了点别的气质，像是——社畜上班族特有得丧气。
顾浔在门口转过头，背着光，只能看得清他高挺的鼻梁与修长的身姿：“保镖变保安了，要去换班。”
“……”
陆承白有些啼笑皆非，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身子，起床换衣洗漱。
下楼时，刚好遇见正在摆餐的周叔，他笑眯眯的，似乎很开心。
陆承白想到刚走的顾浔，面色一变，暗道不好！
果然，周叔抬头看见了自己就开口：“少爷，您很累了吧，不多休息一会儿吗？”
周叔很开心，他知道他家少爷很爱傅西洲，但现在人都躺医院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了，还怎么爱的起来呢？现在找了别的，也能改善改善。
陆承白扣好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闻言无奈的看了周叔一眼，想开口解释一下，但又像想起了什么，又闭上了。
确实也不怎么好解释。
大圆桌上，摆放着一叠南瓜饼和一碗小米红枣粥，只占了一角，冷清清的，陆承白却早已习惯了，他坐下，安安静静的吃。
木质圆桌很大，上面铺着白色垂穗桌布，一张又一张椅子将桌子围住。
这张桌上，曾坐满了人，那时，陆承白是陆家仅剩的一株独苗，却坐在最角落。这张桌上，也曾只坐了两人，那时，陆承白坐上了主位，手边就是最爱的人。现在，这张桌上，只剩下陆承白一个人了。
陆承白吃的慢而细，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完甜腻的粥和饼，擦了嘴后，又喝了口凉白开漱口才起身，门口的司机已经在等候。
天上，银灰色的轻纱已经被晨光掀开，热烈的晨光四散光芒，空气里，除了鸟鸣，似乎还有些别的。
陆承白刚踏出大门，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栋别墅，细看，那别墅周围围满了一圈警戒绳，好几辆警车围成了隔离圈，不时有路人议论纷纷。
警戒绳内，一名又一名蓬头垢面的妇女被扶出，她们神色恍惚，形容枯槁，衣服破破烂烂的搭在身上，像是自己扯出来的。
许念看着她们，心烦的挠了挠头，在被告知里面除了一堆发烂发霉的尸体和相关人员外，没其他活物的时候，抬脚走进了这个地下室。
通往地下室的阶梯阴潮，黑漆漆的，隔很远才会有一盏微乎其微的灯光，尽头是一道门，门锁已经被技术人员破开，现在虚虚的掩着。
许念推开门，就看到了诡异且渗人的一幕。
一条铺着白色瓷砖的走廊，左右两边都是家居式房门，这不像一个地下室，这像小区的某个楼层，而这楼层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经掉皮，头顶的走廊灯更是明明灭灭，仿佛不祥的阴翳。
许念继续往里走，沉默地推开每一扇门，有的空了，有的挤满了人——清理尸体的人。
把一扇空了的房间关上，许念倚在门上，从兜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对面好像很闲，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慵懒性感的嗓音从话筒里传来：“许念？”
许念佯装轻松，话音里带着笑：“顾浔，案子破了，还真是周锦那老狗B！回头请你吃饭！”
顾浔坐在监控室里，视线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监控，百无聊赖：“行。”
说完这句，许念那边静了一会儿，之后，他说:“那些女人，被吓怕了，一接触到外物就疯癫尖叫，说什么都不肯出地下室，最后打了针镇定剂才被勉勉强强带出去。”
顾浔没说话，只等着许念继续。
但他等来的不是许念清脆的嗓音，是一声声敲门声。
顾浔神色不变，问：“怎么？”
对面没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固执的敲着门，随后，顾浔就听许念说：“地下室被改造成了破旧小区楼层的样子，走廊的灯很暗，很暗，暗的在里面看不清外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在敲门。”
这话说的平淡，不含任何情绪，却透着股无名的压抑。
许念不敲门了，他把发疼的手放下，通过门上的猫眼去观察室内，嘴上继续说：“从猫眼往里看，一片模糊。如果有个人站在室内，看不清神情，至少看得清大致动作。”
顾浔静静的听着，没什么表情想，怪不得画展里的那副画抽象却真实的让人心惊。
原来是真人真物。
就是这样的画，堂而皇之的在最高雅的地方展览。
又是一段沉默，过后，许念轻笑了一声，又开口：“你说这人这个品种真是有病，自己童年有阴影，黑化了，就把别人拖下来，啧啧啧，行了，现在人找回来了，顾浔，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顾浔也笑：“要升职了？”
许念又笑，语气听着有些漫不经心：“升什么职，局里领导嫌我多管闲事，刚把我批一顿呢，又按着我的头，跟我说家属都不在在意了，你要干什么？”
顾浔想起了自己最开始对许念的暗示——除了警察没人依赖，近来越发放肆，这意味着，作案人不怕警察，什么人能不怕警察？
许念浑不在意的说：“不过别的也没说什么，行了，没事了，挂了啊。”
指尖在屏幕上一滑，许念似乎有些失神，他喃喃道：“其实，这案子早就不查了，今天是我借着平民报警的名义把警队带出来的，领导给每家人都塞了点钱……”
一张又一张，把那些妇女的命买了下来。
现在真相大白，又有什么用呢？
主谋被杀死，从犯无踪迹，家人被安抚，无人再记住辛劳苦命的她们……
这案子，也就此尘封了。
谢谢生生的地雷，谢谢綩綩，姚姚的营养液，么么么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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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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