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若有光

“你好?”一根荷叶滚边的丝带垂下,女生的声音带着些许试探,她反复对比手机上的照片与眼前灰扑扑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你是、温延吗?”

声音有点耳熟,温延抬起头,果然是刚刚那个浅色裙子的女生。

只是这次她身边同行的人都不在,她一只手悬在他眼前,大约是试探,手指微蜷,指尖有些钝,还能看见些薄茧,手腕上系着那条丝带。

丝带断口有线头,看着像是从花束上解下来的,但意外的和即便没有颜色也能看出来质感的连衣裙很搭。

“你好。”温延扯出笑回应,“你没有和你的朋友们在一起?”

“我们都没有带伞,要在这里躲一会雨。”女孩好像很擅长社交,也没奇怪为什么温延知道她有许多朋友,眉眼带着自然的笑,不见外的在温延身边靠墙蹲下,“然后我就想再看一眼你的画,无意看到你,你和网络上的照片真的很不一样,但我突然就想到我今天一早收到了一个礼物,可能还会有其他巧遇,就多看了一眼。”

“你收到了什么礼物?”

“一束很小的花。被不知道哪个人偷偷塞进了我的罩衣帽子里,我朋友提醒我可能是陌生人投药,我就扔掉了花,但留下了这条扎花的丝带,因为它是我最喜欢的黄色,和我今天穿的裙子颜色一样。”女孩伸出手腕晃了晃,笑得虎牙都露出来,“虽然朋友的建议要听,但我还是猜,可能真的是想送给我的礼物。”

温延顺着她的意思看了看丝带,又看了看她裙子外罩着的一件针织的外衣,背后有一个宽大的帽子。

丝带是黄色的。他定了定视线,丝带的灰要比裙子浅一点,他尝试想象嫩黄和明黄,却发现他还是像刚褪色时一样,不仅看不出颜色,连想象颜色的能力都失去了,脑子里只剩下不同深浅的灰色。

“黄色很好看。”可是他看不到。

“那是!”女孩高兴的左右摇晃着脑袋,“我可以听朋友的话规避掉小花可能的危险,但如果危险没了,我就可以完全的把它的出现当做是礼物啦,你说是不是?”

女孩举起胳膊欣赏着手腕上垂下的黄色丝带:“我才十九岁,能有这样的想法,我简直是个天纵奇才!”

温延有点被她的情绪感染:“嗯。”

“所以啊,天才艺术家叔叔。”女孩用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肩让他看着自己,“谁都可以在某一时刻认为自己是天才,你不要因为有时展露出天赋,而有时没有,就认为自己往后都做不成了,这可能就是下一个灵感,只是它在形成,或许比其他慢一点,但它可能是个大惊喜!”

女孩子说话的调调很特别,像讲故事那样抑扬顿挫、情绪饱满,说到“大惊喜”三个字的时候尤其。

“就像我学音乐的,弹别人的谱子看一眼就能合,声乐也次次高分,我同学都说我有天赋,直到我遇到了编曲,我学它的时候觉得我自己根本不通乐理,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难的事情!再想到我想上的学校得校考,还一定考这个,我天都塌了好吗!”

很久没有听过这么富有情绪绘声绘色的声音,温延下意识顺着她的停顿发问:“那后来呢?你学会了吗?考试成功了吗?”

“超级顺利拿到合格证嘞~”她对适时的发问十分满意,语气里又多了几分骄傲,“我有一次对着我作过的词回顾,莫名其妙就有了调子,然后我就突然发现我居然是会编曲的,有了这个认识,后面不管我写不写得出来,我都觉得我以后一定能写出来。”

光线亮起来,温延视线投向大厅的玻璃墙,墙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被云铺满的天空露出几块本来的面目,阳光就这么透过来。

“元宵!”有人朝这边大声喊,女孩立刻应声,站起身和温延拜拜。

“叔叔,”女孩跑两步又回过头对他笑一下,“理想世界里的天才怎么会陨落呢?”

“谢谢你听我说话呀!”

没轮的上他回应,她就跑远了。

不过他觉得,自己嘴边应该也有一声谢谢没有说。

又坐了一会儿,温延也起身准备回家,在车上的时候,有一个干中介的朋友打来电话,问他现在住的房子里的空房间有没有出租意愿,备用钥匙和照片都在他那存了好久了,一直没有公开挂,今天有人来问,但现在已经过了开学季了,南美周边都没有空房。

温延看了眼车窗外,公路又宽又平整,可车子还是摇摇晃晃的:“是学生吗?我现在不太适合和南美的学生当室友。”

“还是当上老师了?”朋友声音欠欠儿的,“我就说大部分搞艺术的最终都会走到当老师这一步的嘛,放心,绝对不是学生。”

说到这朋友话锋一转,正了正嗓音:“来问的人说是给他们老板办事的,是个不知道什么领导来临时住,走公司的账。哎你说这些有钱人出来出差不住五星级酒店居然租房子,我说了你自己也在住他们居然也不介意,不知道那个领导知不知道自己被这么敷衍?”

“谁知道。”

中介所只有朋友一个人,是他加盟别人公司挂了个名字搞得,地方很小,进去就看到一个西装领带衣着周正的男人背对着门坐在唯一的客人椅上。

代表公司来的?怎么找到这个又偏又小的地方的?

朋友来给他开门,温延压低声音顺嘴问道:“什么公司啊?我家不做办公室的。”

“牛逼公司,你自己问。”朋友龇牙咧嘴的用气声回答,“他说了领导只是住一下,不会半夜点灯看文件。”

听到动静,西装男将两叠装订好的A4纸放在桌面,等着温延落座才开始说话:“房主你好,我代表绯红集团来询问住房出租,看到您的房子很符合要求,这是我们拟好的租赁合同,您可以看一下。”

绯红?排行榜上有名的公司?他们租民用房居然也会找有人住的?

“那请问一下您是什么职位?”温延指尖按着合同拖过来,封面居然有彩印的集团logo,“不是私人,还自备合同,我多问一点。”

“我是秦总的特助,就是秦绯那个秦总,合同是我等您的时候在电脑上修改好和秦总确认后用便携打印机打的,您哪里有需要更改的地方都是可以商量的。”西装男从语气到表情和动作都非常人机,温延着实有些怀疑,拿起他一并推来的名片看了看,目光问询的看向朋友。

朋友弯身和他咬耳朵:“人是真的,你看一下条件,我说真的,你看完就知道我为什么想起来找你了。”

于是温延翻开合同一行一行看,一眼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直到——

入住人姓名:江七岁。

朋友见他动作微顿,凑过来:“看到了?”

温延沉下声:“你是说要住我家的是江七岁吗?”

“什么啊,你看年限和价格啊,一年长租,付清入住要……等等,你说谁?”

朋友牙齿都有点儿打颤,僵着脖子睁大了眼睛转向西装男:“江七岁是绯红集团的领导?女生吗?她多大?”

温延伸手捂住他的嘴把他按回来,对西装男抱歉的笑笑:“他乱问的。”

但没想到西装男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神色一变,挺直的后背微微放松下去,多了几分活气,眼睛眨了两眨神神秘秘的:“其实我也不认识这个人,秦总说给她按公司领导身份走账,但我们员工都没见过她。

“我做这份工作好多年了,根本连听都没听过这个人,甚至她户口都是我上周去给她补的,这名字和来历谁也没提过,秦总传了空白文件叫我打印资料,打出来字却满了,你说神不神奇?”

这人行为前后蛮割裂的,朋友一副听到了灵异事件的表情,下巴拉的老长,震惊无以复加,温延倒是淡定,在他变成傻子流口水之前把他的下巴安回去,淡淡的“嗯”了一声,提笔在几个空白处签上名字,将其中一份合同推了回去:“我最近一直在家,随时可以搬进来。”

送走了西装男,朋友关上门,手舞足蹈的恨不得原地舞一段:“江七岁!他说的就是她吧?这世界上还有叫这个奇怪的名字的人吗?虚拟人物真能来现实啊?次元壁啊次元壁!还有他他他说的那个——”

温延重新走到椅子上坐下:“你以为能当上特助的人会随便把这样的信息透露给我们?”

朋友没懂:“啊?”

街口,西装男摸出电话拨通,阳光下,动作间隐隐有极细的丝线牵动:“秦总,我已经按您吩咐把那些话说给温延了,他立马签了合同,应该是信了。”

电话那头秦绯“呵”了一声,手肘撑在办公桌上微微扶额:“他信个鬼啊,你演的什么狗屁玩意?你觉得这行为像人吗?伪人。”

西装男举起自己的一只手看了又看,但因为缺少“质疑”的情绪,声音不太自然:“我难道不像、人吗。”

秦绯听他说没设置过的话实在有点好笑:“行行行,你故障了都,赶紧给我回来。”

“好的。”

这地方偏僻,老街里没什么人,梧桐枝丫遮天蔽日,也不太透光,中介所里就算开着灯都没有特别亮。

“但她是她啊,就算我不知道怎么办了,这合同我也会签的。”温延身子往后靠,塌腰往下滑了一截陷进椅子里,视线虚焦飘在半空。

朋友一听这话急了:“骗子啊?!我我我明明看了身份证工作证啥的,都是真的啊!”

“要骗骗得也是我,你急什么?费用会给你的。”

“你不怕被骗?”

“我已经一无所有咯。”

街里穿过一阵风,太阳零碎的神魂趁机在路面以及墙壁上偷跑,一闪一闪亮亮的。

若有光的话,现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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