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水将切好的西红柿放至鼻下轻轻嗅闻。
不是这个味道。
刚刚明明在云水间,不知为何,这里的气味居然从这渗进了那里。
闻到的时候,她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想要尝一下的冲动。
她撇撇嘴,咬下一口随意咀嚼,探头看锅里红红绿绿:“这个现在能吃吗?”
嗯?
温延有些宕机,将至水几乎靠着他的肩膀。
但……她不是从来不吃东西吗?
视线捕捉到她直接要伸手,身体上的反应还是快过了大脑,迅速倒下西红柿把盘子放一边去拦她:“会烫,别用手。”
“我知道。”将至水咽下,收回手转身走开。
可就在同时脑中居然多了想法:刚刚热气升上来的时候,她好像感觉到了一点点温度。
不多,但是太过异常,清晰又明显。
她不是把那些尘缘全都从身上撕掉了吗?为什么还会生出知觉?还会有……
……食欲。
顺手把剩下的半块也塞进嘴里,她在厨房外的餐桌边坐下。
细细的观察着自己的手。
皮肤血色浅淡,掌纹也只是随意排布用于模仿真实生命体的,除了左手食指与拇指指腹一些淡红色的汁水,干净得没有一丝多余的东西。
没有太多缺失的细节就算可以了,哪里还会有多的。
更别说尘缘,这种东西太明显,有一点她都能看见。
但太异常了。
-
听见脚步声远了,温延才钝钝地回过头望了一眼。
在看什么?
居然低着头。
他没见过她对自己身上的东西有过注意,不注意穿什么样的衣服在秋天会冷会热,不注意头发是否有梳顺,甚至那根腕花几日没有取下过,也没有注意过夸张的装饰会不会不方便。
“啪。”锅中一点滚烫的热油高高蹦起,不偏不倚的落在温延虎口。
他瞬间回过神,迅速抹掉油星子,用力搓了搓那处。
小小的刺痛转瞬即逝,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晚饭上,铁锅铁铲翻炒时的当啷声随着水汽和油烟一起没入油烟机里。
拿碗筷的时候,温延习惯性的只拿了一副,余光瞥见将至水还在桌边坐着,他又拿了一副垒成一摞,一手端盘一手拿碗,放下的时候,他将筷子顺了顺,状似不经意的问:“今天的糖我吃掉了,你要吃点这个吗?”
将至水目光落在那盘冒着热气的、泛着香味的、卖相乱七八糟的西红柿炒花菜、胡萝卜以及去过籽和筋的红辣椒。
品味精良,做工不详。
“应该挺……好吃的。”几种好吃的东西炒在一起应该不会不好吃的。
对吧?
自从做饭这件事的受众只有自己一个人以后,温延第一次注意到卖相。
“唔?”将至水伸手去捉被他手指隔了一道的碗筷,没够着,勾勾手,“拿来。”
温延立刻递上,眼底光芒忽隐忽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对她的评价有所期待。
可将至水只是随意的接过,拿着筷子调整了一下抓握方式,神情专注,像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
不会是……
不会用吧?
“这个是……”温延迅速抓起另外一双准备示范用法,就见将至水已经伸筷,稳稳当当的夹起一片沾了西红柿酱的胡萝卜送进口中。
动作顿在半路,温延对上了将至水略显木然的目光。
实际多半是看傻子的眼神。
“我看过你用,”她偏头,“挺多次了。”
至于在哪里着手、如何运动,这个受力和运动轨迹的方式她应该不至于看不懂。
淡淡的甜味和咸味在口中晕开,稍微咬开,胡萝卜自身的浓烈甜味爆炸。
是这个味道。
加热会让汽化的气体裹挟气味流动,但居然浓烈到可以渗进云水间里,明明现在吃起来也只是普通的味道。
见她越吃越慢,一口胡萝卜片居然牵动思索,双眉微微蹙起又舒展,好似这味道又多么不可思议似的。
温延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找准一片厚度相当的简单品尝。
就只是胡萝卜的味道啊,混了点西红柿味,他吃这种胡乱混搭的菜吃多了,并没有吃出什么问题,觉得就是普通的菜味而已,因为刚刚……
他甚至忘记了在用西红柿当配菜时加番茄酱充作佐料。
是最普通的本味。
“很……难吃吗?”第一反应是胡萝卜的问题,“要不你尝尝别的,是有很多人不喜欢胡萝卜的味道,可以试试花菜……”
他另外夹起一朵花菜准备给她,发现两只碗还垒在自己手边,他反手准备拿过来,左手却毫无预兆的一轻,只剩下竹筷本身的重量。
将至水偏头咬住再次尝试咀嚼,这次味道比较清淡,应该是不太吸收其它东西的味道,只有表面和花芽有淡淡的咸味和酸味,还真是不太一样,她所有所思点点头:“我第一次尝味道,尝不出好不好,不过这些植物混在一起还各自一种不同味道,挺有意思的。”
同平常差不多的语气,多了点真实情绪和波动,并无其他,但温延此时脑中千丝万缕缠乱,全是刚刚将至水直接吃下他筷子上东西的最后一幕。
一面不经意的说感想,另一面已经忘记了听。
她怎么能……!
下意识的夹菜,现在他已经觉得不对。用自己的筷子给别人夹菜,他从前都不太接受身边亲人这样,但她为什么不仅接受了还直接就着吃下去了啊?
这样比夹菜还……这直接是喂了。
不对不对不对。
“不过我还是有点不习惯吃东西,不用给我了。”她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几步远外的吧台边坐下,手肘支着桌面,看落地窗外,楼下的路灯。
住进这间房子的半个月,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周围却没有观察他。
但温延视线几乎要将她周身的空气凝出实质。
如果说她之前侃侃的结论是细枝末节汇出的,那此刻几乎铁证如山。
只是现在她没有在收集这件摆到眼跟前的信息。
饥饿的感官都没有那么明显了。
拿着筷子的指尖过分收紧,泛出白色。
-
画画这件事一旦停滞过久,意识再清晰,出手都会同先前有所差别。
比如下笔的力度和速度,转向时候是外翻还是内收,都会因为记忆的模糊和现实对模糊部分的猜测不同。
温延翻出柜子里叠的方方正正的碎布。
他没准备过专门的衬布,但剩余的综合材料里,有纯色的布料。
纯色布料没有花纹影响,阴影部分和受光部分更容易清晰体现,加之他现在看不出实际色彩,选择两种以上颜色时完全不会出现明明色彩对比度很高,但因为明度相近整体显灰的情况。
黑白关系?梁希真是提醒到了点子上。
他怎么能忽略这个世界视物这件事的本质这么多年?
黑色作为在画画中一直不被直接使用的颜色,当温延从角落里找出唯一一盒跟随颜料盒才得以进入这个工作室的陈年黑色颜料时,发现从未被拆封的它虽然失去了大部分水分,但完全不像其它后辈一样彻底失效。
一直被称作黑、灰的画面部分其实从未真正用过黑色,所以当它被单独使用的时候,所体现的质感也是前所未有。
熟悉的起稿,不同以往的承接,全凭运气的转折,戛然而止的收合。
温延抬起头,夕阳橙红色的光在失去暖调以后居然还能靠体表的感知辨别冷暖,画纸上的光影甚至更甚过视觉上的呈现。
“喂,你还真逃课来的?”他对一旁哑声的梁希扬了扬下巴,笔头“咕咚”入水的声音也亮堂起来。
少年一改最开始时的倨傲,连腿都不抖了,瞳孔微缩,连呼吸都险些忘记节奏。
“温、温老师……”梁希声音弱下去。
“不是喊名字?”温延有些想笑,这小孩子还真有意思。
第一次见的时候说话就故意地很直,但用词还蛮天真,质疑他是冒牌货的同时说因由:
他看起来灰灰的。
“灰灰的”这个词让温延回他的时候既想学着呛他又不真的讨厌,以至于后面他把梁希分类为无所顾忌的小孩儿,而不是讨厌的熊孩子。
现在听他改变称呼也单纯觉得落地和愉悦,而不是打压到他的畅快。
温延还真没想过打压梁希,尽管他的出现像是要把他这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新潮,但他一直以来都只是担心现在的自己没有办法教他想学的东西。
梁希还真是个带给他机会的好学生。
“温延老师,”梁希倔强的组合了称呼,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中透出讶异,“你昨天听见我说的话了?”
“为什么会觉得我听不见?”那么大声说话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吧?
“因为每次我说话语气不好的时候,我爸就听不见我说了什么,只发现我在大人面前咋呼。”
温延噎了一下,他其实有时也会在长辈面前遇到这种情况。
但现在他有些明白,不是听不见,是注意力不在,是听不进。
-
将至水站在灵潭前细细观察自己的倒影。
头顶源火清透白亮,幽蓝焰心没有一丝杂质。已经能够证明她并未融合尘缘。
但出现微弱感官和情绪波动又证明了她一定携带了尘缘,那到底是什么?这件宿体她找了几个回转了,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全身上下唯一多余出来的东西上面。
手腕上的钩织腕花。
自从温延给她戴上,她就没再想起来过这个东西,更不会想到不属于本源化出的凡物是有产生的规则的。
它有制作的过程和确切步骤,而非直导结局凭空生出,有能够寄托思绪和间接产生尘缘的能力。
她怎么没想到呢?
真麻烦。
将至水“啧”了声就准备去解那还同当时刚刚系上时一般无二的活结,指腹刚捏住丝带,动作刚到一半,一张素堪图乱七八糟的弹出来,延展开铺满视线。
白色火苗和灰色圆圈亮起在一处新的地点。
【“楼”类幻山海产生,请测试者[温延]尽快前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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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食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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