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由于笑得太大声，害服务生过来提醒，海芒急忙致歉。
在内环区，礼仪是一件大事，尤其在公共场合。
但实在是太好笑了。
许锐仿佛被触发身体隐藏的机关，每尝一口新上的菜肴，眼泪就自动淌了下来。
从香肠到海鲜烩饭到配汤，无一例外。
因为觉得有趣，海芒甚至把自己主食都分给她一半，为了多看几次这画面。
心中未免感叹技不如人，那么发自肺腑的宣言都没让对方掉小珍珠，这家店的厨子却轻易办到了。
当午餐进入尾声，目睹眼圈泛红的许锐将裹着厚厚一层糖霜的卡拉佐内吃得差不多，海芒才笑着揶揄：“怎么样？这儿的东西还是比我家罐头好吃一点点吧？”
许锐想起什么，停下刀叉，抬起头表情有些失措：“这个巧克力饺子，说好了分着吃的，你还没吃......”
“没关系。”
海芒两手支颐望着她，笑眯眯的，“我看你吃饭就很满足了。话说你吃相真优雅，不像我，只知道狼吞虎咽。不过，别看你小口小口地吃，有时候频率快得要命，感觉跟上了发条似的。”
“......”
许锐微微脸红，不答话，却已放慢了享用甜品的速度。
“对了，你是不是有正事要跟我说？”
海芒偷笑，未免她太过尴尬，当即转移话题。
“嗯，关于相处时间，我有办法解决了。”
“什么办法？”
“我来你们学校当老师。”
“......哈？！”
“这么惊讶干嘛？”
“当然啦！真的假的？你、你才比我大一岁呢！来我学校当老师？”
“我没有骗你，我和你们校长谈过的，手续已办妥，不出意外下周一就开课了。”
“你、你不是在研究所工作吗？辞职了？”
“只是教选修课而已，不需要辞职，本来也是研究所和内环区重点高中的试点合作项目，我属于公派聘任。”
“......啊，你前两天来学校找我顺道就是为了这个？”
“对，那天我是替所里的同事过来转交课件，没想别的，直到和你谈话提起这个问题，我就稍微动了一下心思，跟你们校长毛遂自荐了。只要你报这门选修课，最起码能保证每天和我相处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就够了吗？”
“比起婚后协议建议的八小时，自然远远不足，但差不多也刚够到底线，可让净血因子活化一部分。”
“这样么......究竟是什么选修课？”
“课程名称叫《故土通识》。”
“故土？！”
“没什么好惊讶吧？虽说机关这些年对故土的一切讯息都做保密处理，禁止在民间传播。可现在城市越来越安定，这些事情迟早要解禁的。这次校企合作，就是获得机关允许，准确来讲，实际上正是机关牵头主持的。”
“你的说法太官方调调儿了。”
海芒吐槽一句，回想着，故土的确已被城市居民忘却太久。
从小到大的教科书里，除了历史与地理，其余的不过寥寥提及几笔，倒并不是刻意隐瞒什么。
就像百年前的人类不会想到去深海沟或者岩浆里定居，故土对于现代人而言，也是类似的极端死域罢了。
纵然那儿曾经居住着数十亿人口，遍布文明遗迹，然而失去了生存价值，注定要沦为光阴的尘埃。
也难怪海芒第一次听说故土考察队的存在，真心觉得不可思议。
“你能教得好这门课吗？老师可不是想当就当的呢，我们还是重点高中啊！”
“我大学干过两年家教和课外辅导班老师，有教育局颁发的教师资质，你们校长也认可了。”
“......”
“而且这门课与我的工作内容相通，基本上不必备课，轻轻松松，还能多拿一份补助，没道理拒绝。我早预定要到一所学校兼职任教的，怕你不愿我过多打扰你的生活，原先就没考虑盈华高中。”
“但是我们约定好要一起还贷，于是我的学校反而成了首选。”
“没错。”
许锐拿起餐巾，轻轻擦拭掉嘴角的糖渍，为这顿午餐划上圆满的句号。
海芒按铃呼唤服务生结账，又好奇地问她：“一周要上几堂课？”
“一、二、四下午，正常是放学后三点半到五点半，满课程为两个学期，以后可能会增减或调动课时。”
“......那不是只有三天吗？效率也太低了吧？”
“无妨，你进了考察队，周末经常出短期任务，我俩能够呆在一起。再说，我一周只教三天，但作为学校的老师，进出就没有限制了，周三周五我也可以入校，想和你见面随时都行。”
“那你干脆住在我们学校得了！我每晚直接溜过去跟你睡岂不更方便——”
海芒半开玩笑说，忽觉话有歧义，脸红打住。
“是啊，可惜你们学校不给我这种外聘老师安排教工宿舍。”
许锐一本正经表示遗憾。
“嘿嘿嘿......”
海芒心虚地干笑几声，借着付账停顿少久，抬头又问：“你的课什么时候可以报名？”
“今天早上你们校网就开设通道了，新试点的选修课比较宽松，截止下个月之前都可自由报名。”
“哈，需不需要我帮你多拉几个听众？”
“学生多又没多余的钱拿。”
“你势利眼呐——”
“......这顿饭花了多少？”
“不告诉你！保密！”
海芒把手机塞进挎包，起身捏捏肚子，“吃饱喝足，再陪我逛下街如何？”
“不去，我下午有实验要做，你也赶紧回学校吧。”
“嘁，真没劲！”
出餐厅时客流量接近顶峰，海芒注意到许锐边走边偷看别桌吃的啥，暗暗好笑。
两人沿街行至车站，方向相反，即要道别。
面对着面，海芒发觉眼前少女的气质略有变化，似乎已不那么死气沉沉了，连面颊也多了一分红润。
她正望得出神，许锐又不厌其烦嘱咐。
“你回去别忘了报名，不要当它只是增加相处时间的权宜之计。《故土通识》里的内容与你这几天背的资料一样，对故土之行有很大帮助。还有记得，上课坐第一排，咱俩隔得近才有效果。”
“......”
“那么，下周一见。”
“嗯、嗯嗯，周一见了。”
海芒目送她远去，也登上有轨电车，独自返回校园。
咿——
一推开寝室门，只听拖鞋噔噔响，江谣转瞬冲刺来到跟前：“芒芒，考过没考过没？”
“没。”
“啊啊啊啊！那该怎么办！你还去不去故土了？”
“去啊，下周末就去。”
“......这样算偷渡吧？犯法诶，芒芒你总算走上了法外狂徒的不归路吗？”
“怎么感觉你不是替我担心，而是在找乐子。”
“肯定替你担心呀！”
江谣回头大嚷，“对不对，玉玉？咱俩连迎新派对都翘了，专门在家等你回来听结果啊！”
“阿玉也在？”
海芒诧异往内看，石晗玉正坐在沙发上，捧着水杯，只是没说话。
那天晚上，她把除许锐家世外的所有事情全告诉了室友，也包括要去故土和成为净人的计划。
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之后这几天，她总觉得石晗玉有点儿心神不宁。
“你打算和许锐单独去故土吗？”
见她投来视线，石晗玉也开口询问了。
“不，我逗谣姐的，其实人家对我免试了，下周末让我参加他们的野外试训。”
海芒简短交代与谷晴见面的情形。
“没考？那......你这么久干嘛去啦？”江谣一脸狐疑。
“嘿嘿嘿，当然是约会喽！”
“约约约约约会？！”
“对啊，和许锐一起吃饭超开心的！”
“......”
海芒不理会斯巴达的室友们，继续抛下重磅炸弹：“啊啦，差点忘记要报名，许锐下周来咱学校教选修课，不趁早报名可坐不到第一排位子喔！开电脑，开电脑......”
比起惊疑不定的石晗玉，江谣虽然搞不清状况，双眸却绽放出光彩，兴冲冲追上海芒。
“什么选修课？我也要报！”
“哦？”
“使命感驱使我，必须亲眼去瞧瞧，这位把你掰弯的女人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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