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绫跟随萧钰司察院,只见黑铁遍布,房舍间笼罩着一片阴沉气息,这便是齐国人人畏之如虎的司察院。
案堂上,萧钰高高的坐在上边,沈绫端坐在一侧,地下的毛贵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抬。
萧钰道:“我问你,你家大人生前可有什么喜好。”
毛贵立马回答道:“我家大人生前最爱收藏名贵字画,平日里最多的就是和皇京城中的大人们赏词吟曲,有时也会去听曲看戏。”
沈绫心中不屑,身为朝廷要员不为百姓谋福祉,却结党营私 贪图享乐,确实死有余辜。
萧钰道:“听曲看戏?平日去的是哪家酒坊?”
毛贵道:“回禀大人,原本我家大人最爱去的是樊霄楼,可金玉楼开张后,便只去金玉楼了。”
一山更有一山高,听到樊霄楼如今也辉煌不再,沈绫心中不禁又生出几分感慨。
沈绫随萧钰来到金玉楼,门口牌匾上镌刻的‘金玉楼’三字气势恢宏,可见其皇京第一酒楼的气派。
萧钰侍从告明身份,掌柜的立马将萧钰及沈绫一行人迎至包厢内,上了许多佳肴美酒后,在外办事的金玉楼老板徐来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
徐来才一露面便一脸堆笑的吹捧着萧钰的英武,又见一旁的沈绫,一番夸赞说的是天花乱坠。
萧钰把脸一沉:“你可认识这三人。”
侍卫拿出三位大臣的画像。
徐来才回道:“认识,认识。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我这做酒楼老板的自然是认得。这三位大人此前常来小的这听曲喝酒。前些日子听说这三位大人接连病故,小的啊心中那是悲痛万分,夜里还留了好几次眼泪,还派下面人给三位大人的府中人送去了慰问。”
萧钰又问:“我问你,你这酒楼可有售卖幽兰散。”
一听到幽兰散,原本还只是俯身站着回答的徐来才立马吓得跪在地上:“回大人,这幽兰散是朝廷明令禁止的禁物,小的爱财,但取之有道,是万万不敢碰这等秽物啊!一定是那红姑,他见我金玉楼生意比他樊霄楼好,栽赃陷害于我!大人明察秋毫,还要为小的做主啊!”
一旁的卢风不屑道:“我家司马大人早已查到,你曾派人在鬼市中向西域的商贩购买过幽兰散,你还想抵赖?”
徐来才还想抵赖,哆嗦着身子说道:“小人真与这幽兰散毫无关联,定是手下的人出了问题,没错!一定是那红姑的勾结我手下的陷害于我,还请大人明察!”
萧钰确是抿了一口酒,看了一眼沈绫,语气平静道:“卢风,将徐老板带到司察院,好好问话。”
司察院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徐老板一听晕死了过去,卢风扯着徐文才的一只手,一路将其拖行至金玉楼外扔上马,徐文才被颠簸至醒,却浑身瘫软没有半点力气,只能任由卢风众目睽睽下拖行,颜面尽失。
未曾开口过的沈绫淡淡说道:“其实殿下心中早已有了方向,为何今日亲自带我审问。”
萧钰眼中看不出神情:“沈娘子难道真与此案毫无关联?”
萧钰生性多疑,沈绫并不意外。
沈绫直视着萧钰:“我久居晋城,与皇京城中的人和事素无瓜葛,殿下何出此言。”
面对萧钰的质疑,沈绫只静静地看着萧钰,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说的轻柔,却又显出几分坚定。
萧钰道:“你多虑了。这金玉楼的戏在皇京城中有些名声,既然来了,便陪我看上一看!”
沈绫跟着萧钰在金玉楼看了一日的戏,卢风才回来。
卢风道:“那徐文才是个软骨头,没上几个大刑就老老实实都交代了,说是为了从樊霄楼那抢客,便暗中向熟客兜售幽兰散。”
卢风刚将得到的消息告知,便有司察院的人来报:徐文才深知自己贩卖幽兰散已是死罪,落入司察院中怕再受折磨,撞墙自尽了。
徐文才死了。
徐文才一死,夜游灯案陷入僵局,萧钰封锁了金玉楼,将金玉楼所有人关押在司察院中,可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朱雀街上的名角花旦换了一代又一代,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便是金玉楼的月月红姑娘。
萧钰对案件的进展倒也不急,时不时的还会带沈绫去金玉楼听戏。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台上戏子婉转留情,沈绫道:“这杜娘子死而复生,终与柳公子死而复生修得圆满姻缘,只是现今世道多喜惩治贪官污吏的话本,这类圆满结局的戏倒是少见了。”
萧钰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匆匆离去,只留下沈绫一人在金玉楼中中将剩下的戏看完。
晋城春寒,皇京城更为温暖,沈绫打算多停留些时日,闲来无事便常去樊霄楼听戏,萧钰或是忙于公务,近些时日都没再找过沈绫。
故地重游,那是的沈绫还是楼中众人欺辱的对象,如今她大手一挥,拿出金银,也可叫楼中最红的姑娘出来给她献上一曲。
今日沈绫又到樊霄楼听曲,店中伙计却说老板和月月红都被官府叫去问话了。
沈绫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急忙赶到肃王府,萧钰不在,府中的下人不敢怠慢沈绫,直到入夜时分,沈绫正欲离去时,萧钰才回来。
见到萧钰,沈绫也不多耽搁,开门见山直言道:“近日我在樊霄楼听戏,几日下来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我思来想去,今日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月月红弹琴时个别音调总会出错,这唱戏登台之人怎会不善音律,想来是因为不熟悉手中弹奏的古琴。”
萧钰道:“你的意思是月月红此前擅长的并不是古琴,而是与之相似的其他器具,这才会出错?”
沈绫道:“正是此意。我知道有一种琴叫陵头琴,此琴来自西域,以兕筋为弦,乌木为身,且讲究个童子功法,只有幼时便练此琴的人才可弹奏出声,听说技艺高超者奏出的琴声还可令人如临境中。”
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萧钰将沈绫带至司察院地牢,里面关着的正是红姑和月月红。
这时的红姑早已忘记了沈绫是何人。
见到萧钰,红姑道:“肃王殿下明鉴啊!”红姑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磕着头。
看来这几日萧钰都在审问调查樊霄楼和红姑。
侍从搬来桌椅,萧钰和沈绫在牢外坐下,又有人搬来炭火放至沈绫脚下,许是担心沈绫在阴森的地牢中怕冷。
萧钰喝了一口热茶,不急不慢的开口道:
“你生于献州玉县,本与当地主簿之子两情相悦,可此人高升后将你遗弃,为斩断旧缘,还以莫须有的罪名叛你满家抄斩,你家破人亡,因此恨上了负心寡义之徒,也憎恨那些草芥人命的官僚,也因此心生报复。
你从此痛恨朝廷。
你在皇京城苦心经营数十载,与徐文才表面不合,可他实际上是你的心腹。你向康乐坊买得三盏夜游灯,让月月红用陵头琴为他三人制造被人追杀的幻境,三人梦魇缠身,你又赠送夜游灯。之后又让徐文才向他三人售卖幽兰散来解脱被梦魇缠身的痛苦。他三人虽行事谨慎,可还是落入了你的圈套中。
陵头琴,幽兰散,夜游灯加在一起,分不清虚幻,以为自己是在于恶鬼搏斗,殊不知自己就是那缠身的恶鬼,亲手将自己了解,故而死时面上带有微笑。
所以凶案现场门窗自闭,且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凶器都是三人房中之物。
你心思缜密,杀人于无形,只是我不解,你为何将夜游灯制成三盏一摸一样的青灯,留下线索。”
红姑见事情败漏,且沈绫又在萧钰身旁,以为康乐坊已向萧钰透露消息,便心死不再多做抵抗:“当如今乱世,奸佞当道,我恨自己时运不公,不能再将你等小人送入地狱,还好带走了刘杨这等鼠辈,也不枉我红姑活这一遭。”
萧钰道:“不用等到秋后问斩,你谋害朝中多位官员,死罪难逃,活罪亦难逃,你会受尽酷刑含恨而死。”
沈绫和萧钰同乘马车离开,萧钰的马车大的吓人,以黑楠木为车身,四面雕梁画栋,花草皆为金叶,马车上挂着的六角灯笼还挂有飘带珠链等精美装饰,车身后跟有多名侍女和护卫,良驹豪驾,显示着马车的主人身份尊贵非常。
沈绫的神态有些落寞,萧钰瞧了出来,问道:“你是对那红姑心存不忍。”
沈绫没有打算隐瞒心思,坦诚道:“那红姑身世坎坷,杀的也都是为官不仁之辈,受尽酷刑而亡难免让人于心不忍。”沈绫的脸更加苍白,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萧钰道:“红姑杀的人是长公主亲信,交到长公主手中便是让她想死也求不得,我手中的死法已是他最好的解脱。”
红姑定罪后,沈绫身上的嫌疑是彻底洗清,萧钰没有再对她有着试探和防备,言语间坦诚了许多。
沈绫没有再过多言语,只是陷入了沉默。
初入皇京城时,沈绫心中感慨,原来这就是父亲和母亲竭尽全力培养她,想要她嫁来的皇京城——繁华,富贵,温柔乡。
好长的一梦,梦中谢元妩的一生恍若前世,唯有母亲临终前的神情仍清晰至极。
萧钰打破了沉寂,马车已到沈绫下榻的客栈,沈绫正欲走,萧钰却道:“不知沈娘子何日返程。”
沈绫道:“皇京之事了结,沈绫明日便启程,还望殿下珍重。”
萧钰道:“沈娘子身为康乐坊坊主,对各类武器知之甚多,这次夜游灯案破,沈娘子功不可没。不知萧某可否有幸,重金留沈娘子在皇京城协助萧某。”
沈绫道:“既是重金,沈绫岂能拒绝。”
萧钰眼底漏出一分不易察觉的喜色,道:“你既为我办事,便也是我的人,在皇京城受我庇护。我为你安排一处宅院。身为女子,在外久居客栈,终究不妥。”
沈绫应下,告别了萧钰回到房中。
萧钰此人薄情冷漠,视人命如草芥,却又对抚育自己长大的长公主极为忠诚,多年来一直尽心辅佐长公主,未曾有过二心。
萧钰因夜游灯案对康乐坊心生防备,不愿放虎归山让自己回到晋城,眼下自己借夜游灯案取得了他一丝信任留在皇京城,日后可借其手调查当初谢家灭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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