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偲偲一

张忆安明白,这些年来他一直对真相耿耿于怀,十七岁时的他,恨不能立刻查出凶手千刀万剐,可经过这半年来毫无线索的调查,却磨得他不得不使自己的心安宁下来。

可他每每闭眼,想起父母,想起那些惨死的人,他的心就似刀割般,强烈的仇恨和无力的现实快把他撕碎。

张忆安长呼一口气,努力把思绪理清,眼下要紧的是河边的抛尸案,自己既然说了要帮助杨闻尘调查就一定要言出必行,况且,说不定也可以还无辜的人一个清白。

第二日天刚亮,张忆安便急匆匆的出了门,待到晌午时才拖着一身泥污回来。白色的衣摆浸满了泥水,脸上身上也都是淤泥,一回来也不换衣裳,往台阶上随便一坐,表情严肃,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这幅样子,活像是一个泥人般。

月生听见动静从前堂出来,被张忆安这幅样子吓了一跳,在他印象里张忆安从来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相处的几年里,张忆安就算是生病,下地插秧,都是体面的模样。

月生一时摸不准张忆安发生什么事了,只得轻声试探道:“忆安哥,你回来了。”

张忆安抬起头,向月生笑了一下,脸上干掉的泥巴像脱落的树皮般开裂,然后落下。

月生打了个寒颤,又问道:“忆安哥,你这是,出什么事了。”

张忆安不理他,还是一幅贤者的模样,一动不动。

“忆安哥,你怎么了?”月生晃晃他。张忆安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月生:“啊?你说什么,抱歉我没听见。”

月生指着张忆安一身被泥巴裹满的衣裳,张忆安这才回过神来,忙边脱衣裳便让月生打水来,月生松了口气,这才是张忆安正常的样子。

张忆安洗干净脸,问道:“阿蘅呢?怎么没见她。”

月生答道:“阿蘅出去了,让我和你说,她去查你要的东西了。”张忆安点点头,没再说话。

月生在旁边踌躇半天,最后还是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开口:“忆安哥,你以后要查什么,我也可以帮你查,我可以的。”

张忆安赞许地拍拍月生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想为我分忧,可是蘅罗毕竟会一些功夫,万一有危险,还可以自保,但你向来体弱,没法习武,我让你去查,岂不是在害你。”

月生道:“那阿蘅一个小姑娘,忆安哥不担心她又危险吗?”

张忆安笑道:“阿蘅远比你想的要厉害,不要小看她,况且,若是真的有极大的危险,我也不会让阿蘅去的。”

月生还是红着脸道:“可是忆安哥,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来报答你。”

张忆安拉着月生一齐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当初救你并不是为了你日后能报答我,如果真要说回报的话,与我而言,你和阿蘅一起快乐的长大,是我最想要的回报。好啦,我还有事,你也先去忙吧。”

张忆安回到书房,从刚回来他就一直思索同一个问题,他打听到,第一个发现的村民,早上出门干活时还未发现河里有什么东西,中午回去时便闻到臭味了,青天白日,这么短的时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抛尸的那条河周围都是淤泥,连行走都很困难,稍有不慎,便会陷进淤泥里,若是独自行走倒也好说,但若是负重,怕是会更加举步维艰。

若是周围突然出现一个狼狈的泥人,肯定会引起别人的关注,这点张忆安已经亲自试验过了,收获了不少瞩目。

这样看来,当时抓的人很有可能是冤枉的。

张忆安立即起身,他想马上告诉杨闻尘自己的疑惑。

说走就走,张忆安脚下生风,赶到杨闻尘家,大门紧闭,他只得叩门,连叩几声,才有个脚步声赶来,门开了条缝,一个脑袋探出来,却不是杨闻尘。

那小厮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忆安道:“公子找杨大人?”

张忆安点点头,那人马上说:“杨大人染了风寒,吩咐了不见客,公子请回吧。”说完关上了门。

一听杨闻尘染了风寒,张忆安有点着急,他又叩了叩门。那小厮打开门一脸不耐烦:“都说了杨大人今日不见客,你怎么还不走。”

“你家大人病得很重吗?”

“与你何干,反正是见不了你,快走吧。”那小厮说着又要关门。

张忆安忙把门推着,道:“可否让我进去看一眼?”

那小厮也推着门道:“不行。”

张忆安还是不松手,道:“那麻烦你帮我给他带句话,待他风寒好了,派人送信到逢雪,我有事和他说。”

“逢雪是什么?”小厮问道。

“城东的一个酒馆。”张忆安忙答。

“好了知道了。”那小厮答应了一声,使劲一推,关上了门。

张忆安只得往回走,没走几步便听后面有人叫他,张忆安一回头,却见杨闻尘在后面朝他招手,张忆安又惊又喜,疾行几步走到杨闻尘面前说:“你不是染了风寒吗?严重吗?”

杨闻尘笑道:“那是我不想见客胡诌出来的,没成想倒把你拒之门外了。”

张忆安道:“没染风寒就好,手还疼吗?”

杨闻尘晃了晃裹着绷带的手,道:“早起换了药,没事的。”

张忆安靠近杨闻尘说:“关于昨天的那件事,我有新发现你说。”

杨闻尘道:“那去我家吧,这里人多,说话不便。”

张忆安随杨闻尘进入东院,坐在竹椅上,刚才那小厮奉上茶,赔笑道:“张公子,刚才小的有眼不泰山,若有得罪的地方请张公子见谅。”

张忆安笑道:“这是你的职责,何罪之有。”

杨闻尘道:“以后张公子来让他直接进就行,好了,茶放下,出去吧。”

那小厮退下,杨闻尘便给张忆安斟茶边问道:“有什么发现。”

张忆安接过茶,把自己心里所想和杨闻尘一说,杨闻尘道:“确实奇怪,想必是宁王府想随便抓个人来把案子了解了。”

张忆安道:“怪不得那老妇说自己儿子是冤枉的。”

杨闻尘道:“但他儿子却没有喊冤,准确来说,他儿子被抓后一句话都不说。”

张忆安皱眉:“怎么会有这种事?”

杨闻尘道:“个中缘由,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张忆安又道:“你可知受害者是谁?”

杨闻尘无奈的摇摇头道:“不知。”

张忆安道:“这都不让你知道?宁王府也太过小气了。”

杨闻尘道:“并不是他不想让我知道,而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本来线索就极少,也没有什么可以辨别身份的东西,他们查了几日也没有结果。”

“就没有人报失踪吗?这都查不到吗?”张忆安问道。

杨闻尘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见张忆安垂头丧气,杨闻尘压低声音说:“既然他们查不出,那我们让受害者自己告诉我们。”张忆安和杨闻尘对视,立即明白了杨闻尘心里的想法。

夜深人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蹭进停丧所的大门,这里远离城内,人烟稀少,一到夜间更是寂静无比,只剩下一个捕快在门口打瞌睡,张忆安猫着腰,右边的杨闻尘道:“我说杨大人,你们县衙的管理都这么松懈吗?”

杨闻尘道:“根本没人会专门来这种地方,松懈点也正常。”

张忆安道:“现在怎么进去?”

杨闻尘贴着墙往前走了两步,朝张忆安招招手:“跟我来。”

张忆安跟着他绕过前门,来到左侧的一处草丛下,看见杨闻尘熟练地将藤蔓扒拉到一旁,露出半人高的一个洞,张忆安跟着杨闻尘穿过洞,还不忘回头整理一下藤蔓。

两人猫着腰向正厅走去,张忆安心想,为什么每次我都是鬼鬼祟祟的。

一进屋顿觉冷气森森,空气中又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一间屋子正中间放的正是抛尸案一些线索。张忆安先对着桌子鞠了一躬,而后缓缓的掀开白布。

张忆安觉得这不能称之为人,因为根本看不任何人形,七零八落的,看来尸身并没有找完整,杨闻尘碍于之前一直宁王那边的势力,自己也是第一次见,不由暗吃一惊,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下得去手啊。

张忆安仔细的看了半天,这具尸身,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块好肉。突然,杨闻尘小声招呼他过去,他绕到桌子的另一侧,只见杨闻尘指着尸身的手,张忆安仔细看去,实体的手里缠着几根线,已经深深勒紧了肉里,想必是生前用力从某个地方拽下来的。

张忆安小心的把线取下,还要细看时,听见一阵脚步,两人忙盖好白布,往白帐后一躲,来人看不清是谁,听见那人低沉的声音:“还没查出身份吗?”

旁边有人回答:“无头怪尸,根本无从查起。”

还未等那人再说什么,又进来一人,那人步子缓慢,站定后说道:“查不出来,就给那小子定罪吧,王爷可不想等你们。”

张忆安心脏狂跳,透过纱帐看去,但见那人以斗笠遮脸,看不清面容,但看身形高挑结实,举手投足间颇有傲气之态,定是宁王的得力下属。

张忆安还想看时,杨闻尘轻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从后面走,两人一路小心,屏气凝神,出了停丧所才敢大口喘气。

张忆安解下蒙面的黑布道:“有什么发现吗?”

杨闻尘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喘着气摇摇头说道:“虽不知死者的身份,但我们至少知道了,他们确实是乱抓人来交差的。”

张忆安摊开手,看着刚才从尸体手里拿下的线,说道:“这就是我们今晚的线索了。”

杨闻尘道:“至少不是一无所获,走吧,先离开这鬼地方。”

两人回到杨闻尘家中,在书房坐下,张忆安这才看清,这根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能看出不是寻常缝补衣裳用的线,张忆安有些挫败的将线用纸包好,小心的放好。

张忆安说道:“恐怕,还要再去见见被抓的那人。”

杨闻尘说道:“这个容易,那人和赵天明关在一处,我审赵天明的时候应该可以见到他。”

两人正说着,中午那小厮又来通报,说是周然送东西来,说罢递给杨闻尘一叠纸。

杨闻尘接过看了,不由得眉头紧皱,他将纸递给张忆安,张忆安接过,但见上面写了十几处地址,后面详细的写了事情的经过,张忆安只看完第一页,后面的只略扫一眼,他将纸还给杨闻尘道:“这些都是钱三干的?”

杨闻尘点点头,钱三自知没救了,干脆将所做的恶事抖了个干干净净,想求从轻发落。

张忆安愤愤不平道:“这种人死不足惜,既然还想着从轻发落,痴人说梦!”

顿了顿他又说:“只可惜他那个弟弟,也被他拖累了。”

杨闻尘道:“赵天明若是知错改错,想必不会有过重的刑罚,忆安不必劳心。”

张忆安正要开口说时,周然一脸焦急的冲进来,见到杨闻尘忙道:“大人,不好了。”

杨闻尘站起来,问道:“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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