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衣甩开酒瓢,喝道:“清醒了?”
单烽抹了一把脸,尝到了沁凉的酒水味,心里的邪火虽还没熄灭,人却惊醒过来了。
不好!这鼓声里有一股极强的姻缘之力,正透过云韶楼,以千百倍的声势涌向影子。
后者形单影只,正如凡人失魂落魄一般,只凭本能寻找谢泓衣,可不就被引了过来?
“谁准你唱淫词滥曲了?”单烽森然道,一刀柄把昆仑奴剁翻在地上,揍得他手脚反折,“甩着膀子跳这骚舞,我说过了,非把你拧成麻花不可——”
谢泓衣忍无可忍,道:“单烽,回头。”
单烽应声回头时,只觉头顶灯笼轻轻晃荡了一下,竟有了一丝魂魄颠倒的错觉。紧接着身形一轻,竟被昆仑奴一把甩飞了出去。
谢泓衣目光斜扫,三指在红线上一搭,勒住了单烽撞墙的势头。
那么修长单薄的手指,突然间有了不容违抗的巨力。
形影互换?
谢泓衣也不多看他一眼,手掌一翻,朱漆长弓已然在手。
姻缘箭射尽后,只剩下这一副脆弱的空弓,他的指尖静静搭在弓弦上,捻了一捻,以示准的。
单烽平日射箭只贪准与狠,他却姿态秀整,如凡世王孙公子以射箭展示风仪一般。
“嫌我慢?你还玩这手?”单烽笑,“你的风箭呢?别把指头割伤了。”
昆仑奴的姻缘舞虽被粗暴地打断,但影子仍被吸引了过来,窗框上缠满了一圈圈脐带,只等影子自投罗网。
“用不着。”谢泓衣淡淡道。
张弓的一瞬间,大袖行云流水般滑落,唯有肘间银光一闪。
仅仅是空弓震鸣。
俯冲的影子却惨嘶一声,如当胸中箭般,扭头向远处奔去。
单烽打抱不平:“你平日就这么欺负他的?到底射了他多少箭?”
谢泓衣又道:“单烽,回头。”
单烽恶意道:“我偏不回。你拿什么让我听话?”
“随意。”
单烽道:“影子只是一时被惊退,你还有什么打算?”
谢泓衣掠了楼中灯笼一眼,道:“趁现在,救人,杀人。”
他眼风过处,四角灯笼急促闪烁,巨灵神般的脚步声轰然作响,一片地动山摇。
显然,熄灯之时将近,昆仑奴再次趁机脱困,飞腾踏舞起来。其中更有许多凄厉的小儿嚎啕声,在楼中四处萦绕。
案边那一声又一声的“我少了”戛然而止,众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唯有一片湿润的窸窸窣窣声,仿佛在急躁努动着嘴唇。
百里舒灵心上压了巨石,反而尝不出惊惧滋味,飞快拭去眼泪后,重又坐回了楼飞光身边。
那一支染血的银筷被她倒握着,拄在案上。
身边的究竟是人是鬼,为什么一个个都眼珠乱转?其中一道格外怨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几乎锥出血来。
那人掌心淌血,正是被她扎伤的修士。此刻正以左手沾了酒水,在血肉模糊的掌心写字。
写字?
百里舒灵心中闪过一道冰冷的灵光,四周那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并非从唇舌间发出的,众人正借着明暗的掩护,在掌心中蘸水写字!
那是记载于应天喜闻录一角的秘术,也是宾客们用以击退百臂鬼的杀招。
——拍案缩影术。
只要用酒水在掌心写上“梦灵官”三字,奋力拍案,便可压制百臂影鬼。
可要是……要是用在人的身上呢?
百里漱伸腿替她拦下的那几掌……在割肉刀下瘫软成人皮的那一幕……躲在桌下偷袭的修士……无数惊疑与恐惧在灯光明暗下交替闪现,众宾客的面目模糊,两颊肌肉却耸起,竟似噙着笑意。
砰!
楼飞光的手肘重重地砸在了案上,另一手抓着手腕,仿佛在拼命克制着什么,转头望向她时,那声音更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小灵,别低头,也千万……别让人拍灭光明穴!”他几乎是央求道,“要是躲不过,他们欺负你,就把我……拍成你的影子!”
那一瞬间,百里舒灵背后寒气直灌,终于反应过来。
难道没了影子,就要把活人拍成自己的影子么?
她攥紧了手中的银筷,抱膝而坐,冷汗已渗透了重衣。这些人只敢暗中拍人,尚能防备一二,可要是灯笼灭了,那就是猎兽场。
偏偏在这关头,离她最近的灯笼扑的一声——
急坠于地!
灯笼壳迸裂,其中的绯红气流涌出。
单烽仗着自己化身影子,竟跳起来扯落了一盏灯笼。那灯笼壳上写着“梦灵官”三个小字,没等他琢磨清楚,绯红气流就嗡嗡振翅向他扑来。难怪这玩意儿明灭得毫无章法,又不需点火,竟然是活物?
百里舒灵低声惊呼。
“影蜮虫?”
是了,他虽不认识,这药修小姑娘却应知道门路。
他正要抬手抓上几只,谢泓衣就毫无预兆地收了红线,将他扯回到了身畔!
“别碰。”
单烽顺势伸手制住了他的肩侧:“不对啊,我不是影子么,横竖也不会受伤,你怕什么,谢城主?难道灯笼里有什么秘密?”
谢泓衣坐回案边,手背上青筋一闪,显然强压着把他掀开去的冲动。单烽的目光在他指尖一扫,意味不明地想,这是一双宜于弹琴的手。
“我到底是为什么容你至今……”谢泓衣道,用力按了一按眉心。
单烽道:“说不准是面善呢?”
谢泓衣扫了他一眼,那同样是一双寒亮如秋水的眼睛。
“我说中了,你不扔我了?”单烽道。
谢泓衣微一抬眉,抓着红线,一圈圈缠在了手腕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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