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舫主仍昏睡不醒,却再无外人敢进犯羲和舫半步。
燕烬亭依旧深居紫薇台。普通弟子只见火树银花,而难见其人。
燕氏一脉世代执掌的戒律,却在这位年轻的台尊手中,重新变得坚不可破起来。
从此羲和舫中,弟子们的舌战又多了一项。
紫薇天火对上红莲业火,该是何等的光景?燕烬亭的火树银花,要是和当年单烽的烽火不夜天一战,谁能更胜一筹?
薛云当然也好奇过。
但此刻,这谜题便变得格外惊怖起来,他很可能变成羲和史上唯一一个同时挨上火狱紫薇和烽夜刀的普通弟子。
操,难道还得与有荣焉?
薛云脸上肌肉猛地抽动了一下:“你看我笑话?小师叔,听说你当年在干将湖底虽免死罪,却每日得挨上几百下火狱紫薇,看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以为我为什么是体修?”单烽似笑非笑道,“师侄,你不行。”
“你说谁不行!”
“老子不用真火,你也撑不过三招,别想了,回你师父的母鸡翅膀底下缩着吧。”
只要不被逮着对影自怜的痛脚猛踩,单烽在口角上也鲜有败绩。在把师侄气得仰倒的同时,他的目光微微一闪。
一天之内,羲和舫三大首座,齐聚白云河谷,已是前所未有的阵仗了。
舫主有令,在外禁用真火,燕烬亭带头犯禁,连火狱紫薇都祭了出来,白云河谷里,出了什么事?
小还神镜另一端。
火狱紫薇降临前,白云河谷横卧风雪声中。
天近破晓,天狼星已出。雪野近处折射出一条条淡白色光带,都是碾冰而成的车辙印。商道以外的地方,人迹俱灭,寒气吞吐,天地间茫茫黑灰,山势也幽微。
没有一支商队抢在这时候赶路。
并非单纯地畏惧风雪,而是……
白云河谷中,正回荡着一阵幽幽的笛声,那声音极为喑哑,且方位不定,仿佛夜空中盘旋着的老鸹。雪害以来,就连三岁小儿,也对这笛声有着本能的畏惧。
那是檐冰笛的声音!
显然,在这片雪原上,正有雪练弟子往返狩猎,寻找着他们眼中的肉香。
被天狼星照亮的一方山峦上,忽而涌上了大片洁白的影子,像是团团滚动的棉絮,四散开来,摆动着纤细的四肢——
那竟然是成群的牲畜。
白马、白羊、白牛……
洁白之余,这些牲口都异常肥圆,仿佛扎满了气的尿脬,几乎能从皮毛下透出光来。哪怕太平光景,也不见得能养出这样肥硕的牲口来,它们全不知愁地散下雪山,慢慢啃食着雪底的什么东西。
白马最快,绕着山脚踱步,白羊次之,挤在山壁上绒绒地攒动,仅有的几头白牛则伏在山顶雪窝里。不论远近,所有牲畜都以这座雪山为界,不肯踏出半步,仿佛颈上套着缰绳。
风雪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放牧!
一枚残破的小还神镜半埋在污雪中,断断续续地折射出几行残字来。
【雪练坛主。雪牧童……风雪为鞭,驭使牛羊……勿食……】
一头红鼻白牛凑过来,舌头一卷。一段遗言便含恨化作光点。
咔嚓!
有小还神镜碎在这地方,便意味着至少有一队仙盟弟子遇险,他们如今何在?
牛嘴每一张阖,便吞进成斗成升的积雪和岩石。这样的吃法,雪山很快就被掘开了口子,越来越多的牛羊钻进山体,窟窿连着窟窿,渐渐有了梁柱和宫宇的轮廓——
显然,它们并不只是贪食,而是在主人的驱驰下,以雪山为地基,修筑着一座巨大的宫殿!
红鼻牛一双牛耳惊恐地扑闪着,虽隔开了风雪,却没能挡住幽幽的歌声。
“明月俟山兮,牛羊忘归,莎草茫茫兮,风雪垂帷。吁,吁,雪灵布泽,来食兮,饱餐之,白牛为栋,白羊作梁,白马识闾,白豚载我归乡去——”
语调天真,仿佛出自乳齿已脱的小儿,红鼻牛却噌地弹跃起来,浑身颤抖,惊恐不已。
——雪牧童来了,埋下头,别让他看见!快些吃,快些吃……
歌声戛然而止,小儿轻轻地咦了一声。
“怎么不吃了,是想起什么了吗?”
风雪化作长鞭,凌空抽下。
红鼻牛惨叫一声,往外滚了几圈,却猛地顿住了。
两枚细细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捏住了它的耳朵。
“你跑什么呀,小牛?”
牧童趴伏在它背上,倒垂下头,用乌乌的眼珠贴着它。那眼神说不出的湿润亲近,能看得人心里发酸。
“你想说,你是人?”
红鼻牛双眼流泪,呜呜地哀求不止。
牧童抚摸着它的耳朵,忽地用力——伴随着一声含混的裂帛声,他已抓着牛耳,扯下一整条连毛带血的皮肉,向雪地上一摔!血红肌理哗地翻开,抓着地面,生生拱起了半寸,这一块肉的垂死挣扎也只有一刹那,转眼就冻结实了。
雪牧童乌黑的眼珠贴上红鼻牛暴露的脊骨,又用手指碰了碰,道:“没有人呀?牛皮底下还是牛骨头,人呢?”
红鼻牛轰然倒地,崩坍成了一地积雪。
雪牧童抓了一把积雪,塞进腰间一只羊肠袋中,口中念念有词。没过多久,那袋子里涌出一股滑黏的血水,三只闭眼的小猪崽随之坠地。
小猪身上各有一撮淡淡的红色毫毛,耳后、颈上、脊背,凑在一处时,赫然与它那一条被扯去的皮肉相吻合。
最大的一只当先睁开眼睛,鼻尖上却还带着一点儿红色。
一转眼间,轮回转世,却始终挣不脱畜生道。
被撕成三瓣后,红鼻猪的两眼更混沌了。
……我……我是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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