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的铃铛?”
江归晚简单处理了身上的伤,她正愁着如何安置昏倒的文长风,身后忽地响起一道男声。她转过身,看见来人身上的千岁绿,才把这被她遗忘到脑后的人想起来。
常溪亭看面前的小丫头只瞧着他却不作声,他收回视线,看向挂在指尖的银色铃铛。
精巧、秀美,虽小,但有着意想不到的沉甸甸的重量。
常溪亭轻轻晃动手腕,铃铛跟随摇晃,想象中的铃音并没出现,只有安静。
“咦?”常溪亭刚准备再晃一下,骤然一股力道把铃铛从他手里抽走。
无需再言,这铃铛原来是会响的。
“呃……这可不能怪我,我方才在地上捡来的。”常溪亭看着江归晚算不得和善的脸色,直觉这铃铛不单单是个小玩意。
他对江归晚这个人兴趣正浓,或者说,他对江归晚打出的崆峒疾风掌十分好奇。十分好奇的事,他有耐心去追查。十分好奇的人,他有耐心说多点的话,也愿意扮作讨喜的人与之相处。
他换上笑脸,要多和善就有多和善,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为自己辩解道:“女侠,这铃铛当真不是我弄坏的,天地皆可作证。”
江归晚不应声,瞧也不瞧那瑰丽的笑脸,只盯着铃铛上的破口瞧。这道口子明显是新弄上去的。约莫就是刚刚分神那会儿,被黑衣人的弯刀破开的。
妙音铃不知是由哪种材料制成,竟没被直接劈成两半,只一处略显狰狞的口子。位置不偏不倚,正正好是在海棠花纹处,内里的铃心不知掉到哪里,此刻里面空空如也。
江归晚也不知这妙音铃是哪里来的。自她有记忆起,这妙音铃就常戴在腰间。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时不时响起的铃音。
但这怨不得别人,她沉默着把铃铛贴身收了起来。抬头看向常溪亭,说:“无需你赔。你走吧。”
常溪亭眉头跳了两三跳,有些哑口无言:“……”
走?
文长风还没死,他的戏还没看完。这丫头虽然刚刚使出来的崆峒掌不怎么样,但她的来历他也没弄清。
他才不走。
江归晚的情绪无论喜怒,都很淡,不细看,脸上几乎不显。但依着常溪亭七窍玲珑的本事,他自是瞧得出江归晚的落寞,也知道她此刻已经力竭。
可他常溪亭自认不是好人,没有所谓的同情心,这场热闹他还就是要接着看。
“我不着急,不过女侠可要帮忙?”常溪亭说着往文长风那里瞟了一眼。
江归晚顺着常溪亭的视线看过去——文长风忍耐了太久,此时已经昏迷。
她理解常溪亭的意思。她认真在两者之间打量了一番,诚恳道:“多谢,但你不行。”
常溪亭噎了又噎,突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这丫头长得挺仙儿的,怎么说出口的话这么难以入耳?难不成故意的么?
常溪亭扯了扯嘴角,强硬的把那一丝从脚底升起来的不自在忽略过去。他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女侠,到底我也是个男子。况且你刚刚也算是救了我的命,我于情于理也不能独留女侠在此孤立无援。”
说罢,常溪亭像是不愿再从江归晚嘴里听到不甚好听的话,径直抬腿往文长风那里走。
他之前在树上躲清闲,距离隔得太远,只能看到文长风躺在地上。他还以为是受了重伤,现在走近才看见文长风身上中毒的迹象。
文长风此人是个墙头草,不够好又不够坏,这种人不管在哪都一抓一大把,本无可厚非。但文长风担了观林山庄庄主的头衔,又自作聪明愚不可及,被人当成了肉盾,反复利用,到最后没了价值,这条命还要被当成个靶子再戳几个窟窿。
常溪亭皱着眉瞧着文长风身上汗涔涔的水渍,嫌弃的皱着眉头。
啧,真烦。
他想起来之前曾道听途说,人身上有一处穴位,只要不是死了或是瘫了,只要一针扎下去,准能让昏迷的人醒过来。只是这法子很伤身体,如果力度没把握好,一针下去要了命也是有可能的。
恰好前几日买了一根绣花针。虽不是医者的银针,但未必不能用。
常溪亭把这理解为天意。
就试一下。
他运气向来不错。若这针扎下去,文长风咽了气,那便是文长风自己倒霉。
常溪亭用身体挡着,找了江归晚看不见的角度,手速极快的用内力把绣花针打进了文长风的身体。
连穴位都没仔细找,眨眼的功夫就直接动了手。他不在意文长风的生死,若是这一针不成,文长风这条命折在他这,那文长风还能少吃点苦,江湖还能搅得再乱一点。
欸嘿,还真就撞大运了。
常溪亭探到文长风正逐渐恢复的气息,佯装惊讶的回头望着江归晚,声音里带着亦真亦假的激动:“女侠,这人醒了!”
江归晚没看见到常溪亭的小动作,她听见常溪亭说人醒了,脚上快走了几步到文长风面前。
“咳咳,丫头,那黑衣人呢?”
文长风恢复清明时,常溪亭已退开几步,站到了一侧的树旁,是以他只瞧见了向他走来的江归晚。
江归晚看文长风的脸色依旧不好,说话的力道却还算足,她放宽心,回复道:“被人救走了。”
文长风下意识想接话说些什么,到了嘴边理智回笼,改了口:“姑娘可是伤了那人。就这么放他走,恐是不妥。”
江归晚:“打不过。”
文长风:“……”
常溪亭在一旁看着,觉得自己快要憋笑憋死了。他觉得这姑娘的脑袋怕是实木做的,缺了筋,只知道实话实说。
虽然没打,但这是事实。
江归晚十分清楚扎在地上的那支袖箭是有机会扎在她身上的,但是那人没有。
她干脆就直接让蒙面人把人救走了。再者说,那个时候,她一打二确实打不过。
文长风也没料到这仗义相助的姑娘说话如此直爽,面上有几分僵硬。但他到底经历世事,在红尘中走了半生,他很快恢复自然,换了话题。
“既如此,日后再计议。今日救命之恩,来日我必会报答姑娘。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倒是个好问题,常溪亭点头赞同着文长风,却仍旧没拿正眼瞧他。
江归晚在心里纠结了一下,她最后还是诚实道:“江归晚。”
文长风没看见江归晚用崆峒掌,常溪亭却是瞧见了。
姓江?十四宗的人?江宣清和曲云舒的女儿?
江归晚察觉到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扭头看向常溪亭,那双浅色的眸子里浮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她刚张口准备询问,常溪亭的眼角眉梢又荡开了笑意,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女侠这么看着我,是想与我说些什么悄悄话吗?”
江归晚蹙了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向她走来的常溪亭:“你刚刚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常溪亭:“……”
这小丫头真是不可爱,以后定要祸从口出,被人揍成一个包子。
“女侠还没问我的名字,怎么就要问我看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江归晚觉得他说的话有点奇怪,却也说不清楚是哪里别扭。但礼尚往来,她告知了自己的名字,身边这俩人却还未曾说过。她非常有条理的按着先后顺序,开口问了文长风。
“前辈是哪位?”
常溪亭又是一噎:“……”
这丫头真的榆木脑袋。他真想走过去把那丫头揍一顿,给她脑袋上扎上两针透透气。
文长风听见常溪亭出声才注意到这个仙姿玉貌的年轻人。他习惯谨慎,一边和江归晚搭着话,同时又不着痕迹打量着正漫不经心玩弄着玉笛的常溪亭。
“相逢是缘,少侠可愿告知姓名?”
常溪亭本想当作没听见,他可对文长风不感兴趣。在察觉到江归晚投到他身上的视线后,他勾了勾嘴角,抬头直直的对上了她的目光。
“少侠这两字不敢当,在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姓常……常不行?”
江归晚单纯不懂调侃之意,文长风却是江湖的老油条,是人精。他琢磨不清这两人的关系,身上本也没恢复多少力气供他转脑子,索性不再说话。
江归晚皱眉:“不愿意可以不说。”
常溪亭摇头轻笑,把玉笛收回腰间,迈步朝江归晚走来。站在江归晚身旁,他收敛笑意,作揖行李,行云流水好像他真就是读圣贤书的书生。
“不开玩笑了,在下常溪亭。两位身上都有伤,我虽力不足,但愿尽绵薄之力助二位离开此地。”
江归晚刚刚只是潦草的包扎了身上的伤,没认真处理。那黑衣人的武功不容小觑,她身上的伤并不轻。文长风身上的伤比她还要严重,重要的是文长风中了毒。若真留她自己,今夜怕是也走不出这座山。
她是断不会撇下文长风自己走的。但是这个常溪亭,身份不知真假,说话也不怎么靠谱。
江归晚仔细思量后,还是想要拒绝。常溪亭憋着坏主意,他适时又补了一句,“前辈觉得如何?”
江归晚刚欲张口,闻言又闭上,她鼓了鼓腮帮子,把话咽了回去。
常溪亭虽是在问文长风,注意力却是在江归晚那,他没错过江归晚吃瘪的表情,他弯唇浅笑,有些扳回一城的小得意。逗弄了人,算是报复之前江归晚让他吃瘪。他舒心了,才又认真开口:“江女侠以为如何?”
在江归晚再次启唇时,他又加筹码,打消江归晚的拒绝之意。他说:“我认识路,太古峰下有间客栈,虽破旧却能遮风避雨。这春雨说下就下,咱们还是尽快动身的好,我还能寻来大夫给二位疗伤。”
……是这么个道理。
疗伤确实是现下最要紧的事,第一次救人,救到一半,因为疗伤不及时人没了,那真是白费半天的功夫。
江归晚不再犹豫拒绝,遂即正色道:“那兵分两路,你们去客栈,我去找大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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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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