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阙府内室的烛火，在谢珩那声沙哑的“启明”之后，仿佛都明亮温暖了几分。萧彻紧拥的手臂微微颤抖，帝眸深处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最终却只化作一声低沉到近乎哽咽的回应：“……朕在。”
影七与刘太医早已屏息退至外间，将这片饱经劫难后重获新生的空间留给两人。
心眼观伤·龙鳞牵情
谢珩燃烧的金眸缓缓转动，并未聚焦在萧彻脸上，而是“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龙鳞孔痕的赤金光晕虽已稳定，但心眼视界下，那贯穿魂体与肉身的创伤依旧狰狞，如同蛛网般扩散的细微裂痕缠绕着核心的魂火，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能量的滞涩与隐痛。他尝试调动一丝烙印战意，肩胛处传来针刺般的阻力与虚弱感。
他的“目光”随即移向萧彻心口那枚烙印的倒影。温润玉色之下，银白光点流转，空间之力已稳固，但承载龙脉与帝魂本源的“烈阳”核心，光芒略显虚浮，边缘亦有细微的涟漪波动——那是强行唤醒他、燃烧帝魂本源留下的透支痕迹。
“你……” 谢珩的视线终于“落”在萧彻脸庞的能量源上，声音依旧嘶哑破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本源……不稳。”
不是质问，是陈述。心眼之下，无所遁形。
萧彻身体微僵，随即放松，甚至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疲惫的坦然笑意。他扶着谢珩，让他缓缓靠坐在床头软枕上，动作小心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无妨。死不了。” 他答得轻描淡写，目光却始终胶着在谢珩那双燃烧的金眸上，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倒是你……这‘心眼’，可有不适？”
谢珩沉默片刻，金眸中的火焰微微摇曳，似乎在适应这全新的感知世界。“……尚可。”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再次抚上自己胸口的孔痕，“只是……此处……与彼处……” 他指尖微抬，虚虚指向萧彻心口，“……似有……牵引。”
这便是烙印共鸣的具象感知！非是能量，而是更玄妙的……存在感的连接。
萧彻的心猛地一跳！他顺着谢珩指尖的方向，手掌也覆上了自己心口那片玉色肌肤，隔着衣料，感受着下方那枚倒影烙印的温热脉动。深邃的帝眸凝视着谢珩，声音低沉而郑重：“此痕，是你予朕的护心鳞，亦是朕承你魂血的誓印。牵引……是必然。”
他没有回避，甚至主动点破了这烙印的“誓印”本质。窗户纸的第一层薄纱，在伤情与力量的坦诚中，被轻轻挑开一丝缝隙。
雪夜低语·千载心痕
窗外风雪渐急，拍打着窗棂。刘太医煎好的汤药由影七无声送入，浓郁的药味弥漫开来。
萧彻接过药碗，试了温度，极其自然地舀起一勺，递到谢珩唇边。动作熟稔得仿佛已做过千百遍。
谢珩燃烧的金眸“看”着那勺药汁——在他心眼视界中，是一团散发着苦涩却蕴含生机的墨绿色能量流。他迟疑了一瞬。目不能视物，但心眼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让他对“被喂食”这种全然依赖的姿态本能地感到一丝……不自在。那是千年统帅刻入骨髓的掌控欲在作祟。
“怎么？” 萧彻的勺子停在半空，金眸微眯，瞬间捕捉到了谢珩那细微的抗拒。“国公爷是嫌朕伺候得不好？” 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促狭，如同当年雪原上逗弄小狼崽的少年。
一句“国公爷”，将两人瞬间拉回君臣的距离。但那促狭的语气，却又分明是“启明”的私语。
谢珩燃烧的金眸似乎闪烁了一下。他最终微微启唇，沉默地接受了那勺药汁。苦涩在口中蔓延，却奇异地压下了一丝胸口的滞痛。他咽下药，嘶哑开口，话题却突兀地转向了风雪：“……那年……宫阶下……雪……也这般大？”
萧彻执勺的手猛地一顿！金殿血谏后，谢琰独自跪在宫阶下冻彻骨髓的风雪夜……这是两人之间最深的伤疤之一！
他抬眸，撞进谢珩那双燃烧的、看似空洞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金眸里。没有质问，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平静的、如同陈述史实般的探寻。
窗户纸被这猝不及防的一问，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内里经年未愈的旧创。
萧彻放下药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碗壁，仿佛在汲取一丝暖意。他沉默良久，久到窗外的风雪声都显得喧嚣起来。终于，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沉痛与坦诚：
“是。雪很大……风像刀子……” 他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跪在夜色中的倔强身影，“朕……在暖阁的窗后……看了你一夜。”
他睁开眼，帝眸深处是翻涌的痛悔：“朕知道你在等什么……等朕一个解释？一句宽恕？或者……只是一个让你起来的命令？”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朕没有。朕看着你冻僵……看着你流血……看着你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 声音艰涩，“朕那时……被所谓的‘帝王心术’蒙了眼，被朝堂的暗流裹挟了心……朕……怕了。”
“怕？” 谢珩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怕你的锋芒太盛……怕谢家功高震主……怕……自己掌控不住这份……” 萧彻猛地顿住，仿佛那个词烫嘴，最终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掌控不住你。”
最深的恐惧与猜忌，以最直白的方式剖开在两人面前。空气凝滞如铅。
龙鳞□□·无声之诺
长久的沉默在风雪声中弥漫。只有烛火偶尔的噼啪作响。
谢珩燃烧的金眸依旧“看”着萧彻的方向。心眼视界中，萧彻的能量体剧烈波动着，赤金烈阳被浓重的悔恨与痛苦的黑雾缠绕，那汹涌的情感海啸再次翻腾，几乎要将银辉星河都淹没。
“启明……” 谢珩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他缓缓抬起那只曾触碰烙印的手，这一次，并非指向萧彻的心口，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初醒的虚浮，伸向前方——伸向萧彻脸庞能量感知中，那情感最汹涌澎湃的源头。
他的指尖，在萧彻屏息的注视下，带着微弱的颤抖，越过了咫尺的距离，终于……轻轻地、却无比精准地……触碰在了萧彻的脸颊上！
指尖的肌肤微凉，带着初醒者的虚弱，却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瞬间抚平了萧彻灵魂中的惊涛骇浪！
谢珩的金眸中，那炽烈的破妄金焰，在这一刻奇异地柔和下来，仿佛熔炉中的金水被注入了温润的泉流。他干裂的唇瓣翕动，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敲在萧彻的心上：
“栖霞岭……你让我走……”
“我走了……”
“但……”
他的指尖在萧彻的脸颊上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如同安抚一头受伤的困兽。
“……此心……”
“……从未……离开过。”
不是“臣”，是“我”。
不是“陛下”，是“你”。
没有激昂的誓言，只有一句“此心从未离开过”。这是对宫阶风雪夜质问的回答，是对金殿猜忌的释怀，更是对萧彻剖白恐惧后……最深沉、最无声的接纳与回应！
窗户纸，在这一触、一言中，彻底洞穿！
萧彻的身体猛地一震！巨大的酸楚与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他猛地抬手，一把抓住了谢珩贴在自己脸颊上的那只手，紧紧按在掌心！力道之大，仿佛要将那微凉的指尖融入自己的骨血！
帝眸赤红，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下，滴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滚烫灼人。
他俯下身，额头抵着谢珩的额头，灼热的呼吸交融，声音破碎而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震颤与不容置疑的霸道：
“朕……知道了。”
“从今往后……”
“你的心在哪，朕就在哪！”
“这烙印……” 他另一只手重重按在自己心口，隔着衣料，那龙鳞孔痕灼热发烫，“……锁住了！永生永世，你休想再逃开！”
风雪叩窗，烛影摇红。归阙府的内室，帝王紧握着国公的手，额头相抵，泪痕未干。龙鳞烙印在两人心口灼灼生辉，无声诉说着跨越千山万水、穿透生死迷雾的——归心之诺。窗户纸已破，前路依旧风雪载途，但紧握的双手与共鸣的烙印，已然照亮了彼此生命中，最真实的归途。
窗户纸张终于捅破啦[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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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雪夜疗心，龙鳞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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