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神医说，只有九星连珠可以解毒。”
鱼莲舟说着又连忙解释道，“不过不需要全部的九星连珠，只需要两三朵即可。”
“云晞，我知道你是要用九星连珠做药引，也不一定要全部的九星连珠，你能否……”
“不能。”
云晞直接打断了鱼莲舟的话，她紧紧抱着怀中玉盒，提防地望着鱼莲舟与凌云峰。
“不管怎么说，你与师父也都曾有过师徒之情，你，你当真见死不救？”
凌云峰望着她，眼中隐含希冀。
其实鱼莲舟说得有道理，若是作为药引，也许并不需要全部的九星连珠。
孟柯动了动唇，压下了想要说的话。他知道，云晞不会将云蘅置入哪怕极小可能的危险之中。
「也许」这两个字，总还是有些变故的。
“我也并不是一定要他死。”
云晞开口道，若是从前，她恨不得将江自流千刀万剐。但知道了云蘅身上的七绝散并非是他下的，对于江自流的恨也就消失了。
“这药引需要多少，你们说了不算，我也不知道。待我为师父解毒之后，若还有剩余，给你们也无妨。”
这话对于云晞来说，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没道理让她来牺牲云蘅去救江自流。
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鱼莲舟也知道云晞这样的抉择已是不易。再说，如今的孟柯他已不是他的对手，强抢不得。
“那我们跟你回去。”
鱼莲舟思索后说道，这样就可以减少时间，可以尽快带着药返回武林盟。
瞥了他们一眼后，云晞不甚在意地淡淡道。
“随你，只要，你们能跟上。”
待见到云晞的雪龙驹后，鱼莲舟这才明白了她方才的意思。
望着前方渐渐看不见的两道身影，鱼莲舟无奈与凌云峰对视了一眼。云晞孟柯的马皆是一日千里的神驹，纵然他们骑的也是数一数二的宝马，但比之他们的，却是天差地别。
……
返回灵丘城的路上，云晞心中满怀喜悦。
「春风得意马蹄疾」，正是云晞此刻的写照。
「师父很快就能解脱，七绝散终于可以化解了！」
「等师父恢复，我们一起杀了陆离，就再也不用离开玉华山。」
解开了多年误会，云蘅也将过往的仇恨放下了。唯一惦记的，就是陆离这个仇人。
待解决了陆离，一切便结束了。
什么恩怨，什么野心，那些江湖纷扰都与浮雪教无关了。
如此想着，云晞心中越发高兴。
近了，更近了。
远处的玉华山越来越近，待看到灵丘城的城墙之时，云晞更觉身轻如燕，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快快地飞回玉华山。
“圣女！”
一入城，迎面便有两名浮雪教弟子冲了过来。
见她们形容狼狈，云晞心中不由一咯噔，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圣女，出事了！”
云晞眼眸一凌，呵道。
“出了什么事？快说！”
“是武林盟的人！”
“还有天山派！”
两个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叫道，云晞心中焦急，呵止道。
“说清楚！”
“是武林盟的陆含章、洛青云与天山派的洛云州、阮疏桐！”
“他们抓走了寒光使，打伤了玉英使！教主为了救寒光使，已经去了武林盟！”
云晞心中大怒，攥紧缰绳死死咬紧牙关。
“为了九星连珠？！”
“是！他们说，若想救寒光使，要圣女用九星连珠交换！”
弟子急忙说道，压下心中翻滚的杀意，云晞问道。
“望舒与扶摇呢？凌波伤势如何？”
“玉英使内伤严重，皓月使与疾风使这两日都在为她疗伤。”
知道望舒与扶摇无碍，云晞心中的怒火稍稍平复。
“教主何时去的？”
“已经两日了。”
算算脚程，云蘅应当已经到了武林盟。云晞令两名弟子返回玉华山，便一勒缰绳调转方向往孤雪城而去。
“晞儿，我觉得事有蹊跷，也许这是陆离的阴谋。”
孟柯说道，二人正急速奔往孤雪城，他怎么想，也觉得洛青云不可能这么冲动行事。
鱼莲舟既已与云晞达成共识，武林盟的人怎么可能会不顾鱼莲舟的意思呢？
而且，洛青云向来沉稳，鱼莲舟不在，向来是他管事，他不会如此莽撞。
这样除了会得罪浮雪教，没有半分好处。
“他们担心我不会将九星连珠给他们，所以便提前动手，你难道想不明白？！”
云晞冷声道，毕竟九星连珠会不会用完，谁也不知道，若是整株花都入了药，江自流不就没救了。
话虽如此，但孟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晞儿，你想想，以蘅教主的武功，纵然他们四人联手会是她的对手吗？”
“不说万象剑阵，便是玉华山上的毒障与机关，他们也是无法突破的。”
也许是关心则乱，云晞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只想尽快看到云蘅云昭平安无事。
“驾！！”
云晞一挥马鞭，雪龙驹已经快得只剩下白影。
知道她不想与他争辩，孟柯微微抿唇，也挥鞭跟上。
抵达武林盟的时候已经日落，幽蓝的夜空刮着鹅毛大的雪，紧锣密鼓，好似战前预警。
收到云晞闯入的消息，林静初放下药碗匆匆出门。纵身接住被高高抛起的弟子，林静初抬眸望向跃下屋檐的红影。
“我师父呢？！阿昭呢？！”
云晞厉声问道，见武林盟内弟子大都有伤在身，孟柯更觉不对。
“她们不在这里。”
林静初上前道，云晞只觉她在说谎，扬鞭一挥，马鞭便紧紧缠在林静初脖颈。
“说谎！她们在哪？！”
地牢里没有，云晞哪里也找不到她们。她此时已经心乱如麻，出手更加毫无分寸。
有几个弟子持剑冲了过来，却被云晞一掌击退。
林静初只觉眼前发黑，窒息感让她说不出一个字。
强劲的掌力袭来，孟柯纵身挥掌，将洛青云逼退后上前握住云晞手腕。
“你听她如何解释。”
云晞推开他，沉着脸收回马鞭。
扶住不停咳嗽的林静初，洛青云冷着脸道。
“她们的确不在武林盟，陆离带走了她们。”
“去了哪里？！”
云晞厉声问道，但他却摇头只说不知。
「陆离！！」
云晞大怒，一鞭将院子里的树劈开后，纵身越过屋檐而去。
顾不得询问洛青云，孟柯也跟着离去。
“你知道陆离将她们带去了哪里？”
骑马追上云晞后，孟柯问道。云晞点头，方才她忽然想起陆离曾经提到过的地方。
“来燕镇，他们一定在那儿！”
来燕镇是禄州边境的小镇，靠近歌乐山，翻过歌乐山便是天玑境内。
想到当日陆离说过的来燕镇，云晞心中怦怦直跳。
越是接近禄州，云晞心中越发不安。
前方的黑暗之中像是潜伏着可怕的怪物，只待她靠近便会将她一口吞没。
连骨头，连血，全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云晞攥紧掌心，刺痛让她混沌的大脑稍稍清晰。
风雪，越发紧了。
马蹄声伴随着呜呜咽咽的风声，直到破晓时分才终于停止。
第一缕阳光冲破山林，照在来燕镇的城墙。
阳光，多么温暖的阳光。
那是生机，是唤醒万物的朝阳。
那应该是冬日里最温暖的存在，在此刻，却那样寒冷刺骨。
云晞的身子一阵阵发软，这一瞬间她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风、雪，马儿的嘶鸣，孟柯的呼唤，她通通听不到了。
冷，无尽的寒冷包裹着她，疼到了骨髓深处，像是要将她撕成碎片，也撒入这漫天飞雪。
桃花眼直直地凝视着悬挂在城门上的身影，直愣愣地，仿佛没有重量。
风一吹，吱呀吱呀地晃动着，仿佛她本就是这城墙上的一部分。
仿佛她本该存在于此，本该如此。
云晞忽然大叫一声，踏过雪龙驹的脊背，疯了似的飞扑向城门上的躯体。
那是一具冰冷地，铁似的尸体。
柔美的面孔白得像雪，像冰，好似雪中精灵一般，没有一丝柔软温暖。
晨曦与黑暗并存，像是有谁在她们身上劈开一道。
一半是阳光，一半是黑暗。
阳光很温暖，但，活人的太阳照不到死者的身上。
云晞抱着她，拼命地想要将身体里的热都传递到她身上。她紧紧抱着她，好像稍一放松，那片黑暗就要将她吞噬。
孟柯望着她，望着那双赤红的桃花眼。是那样地死寂，那样空洞。
好似她身上所有的生机也随着云蘅而去。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明白那种痛苦，那种悲伤。
在这些悲痛面前，所有的安慰都变得那样苍白无力。
云晞没有眼泪，没有哭喊。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这寒冷，这黑暗汲取了。
孟柯半跪在她面前，抬手覆在她脸上。
“晞儿，还有云昭呢，我们要去救她。”
陆离杀了云蘅便是要在云晞心口狠狠捅上一把刀子，让她痛不欲生。
但是，若陆离仅仅只是想要云蘅云昭死，没有必要将人大老远带到这里。
唯一的解释，便是要从她们这里知道些什么。
只要还有价值，那云昭便不会死。
空洞僵硬的眼珠忽的一动，怔怔地抬头看向孟柯。
“……对，阿昭……阿昭！”
云晞的眼中终于有了几分神采，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大的恐惧。
她害怕了。
孟柯低头，将额头抵在她冰冷的额前。
“我陪你，救她。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生的希望终于填满那空洞，云晞抱着那再也无法温暖的尸体冲入那片将明未明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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