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安鸿将军

申时,天边隐约有黄昏的模样。

沈砚昀在处理公务,突然听到门被敲响。

“进来罢。”他边整理案卷边说。

推门进来的是大理寺主簿,他恭敬地走来传话:“大人,刚才宫里的公公来请大人进宫参加上官将军的接风宴。”

沈砚昀听到“接风宴”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而后装作没事般点了点头:“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马车缓缓停在皇宫门前,沈砚昀步入皇宫渐行渐远。

自未时祭祀过后,沈砚昀没有再见到沈云楼。

作为礼部尚书,沈云楼既要操持好祭祀,又要准备好接下来的接风宴。

宫道两旁的墙很高,仰望时只能看到一部分的天,宫道随时都有巡逻的禁军,沉重的铠甲摩擦声引得人心生寒颤。

沈砚昀走到一半,突然听到有乌鸦的声音,他抬头果然看到几只乌鸦从墙的一边飞到另一头,皇城恍若被黑雾遮蔽。

不知怎的,他觉得总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殿内大臣成群的在议论,沈砚昀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站着,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此时有人凑过来,朝他行礼。

“这位大人怎么不一同发表看法?”

沈砚昀回礼答道:“下官人微言轻,自是比不得众位大人高见,故而站一站也无妨。”

“我等都是天子之臣,既是同等阶级何必分高低,大人且说无妨。”

说着,那个大臣摸着胡子奸笑,似是早已看出沈砚昀的窘迫,想以此来拉他入局。

身边较近的人闻声也纷纷把目光投向沈砚昀身上,顿时令沈砚昀进退两难。

倘若他说错话,必然得罪上官鹤然和宋铩;若他不说话,日后官场得罪的可就是眼前的这些大臣。

可惜此时沈云楼不在,要不然沈砚昀也不会被这帮老狐狸缠着离不开身。

沈砚昀只当假意咳嗽几声,而后淡然道:“大人都说我等是天子之臣,没确定的事情说出来不怕是欺君之罪吗?”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还没等沈砚昀接着往下说,其中又有大臣开口:“什么真的假的,如今众多大臣都已经如期赴宴,唯独此次接风宴的主人物还未到场,这算什么事?”

他说话时,周边的人声音都压低许多,还有部分人上前阿谀奉承,显然此人身份不简单。

许是被奉承冲昏头脑,那个大臣挺了挺肚子又继续说:“早上还瞧见人回来,如今人都不见了,难不成就因为常年击退匈奴立了点破军功,就可以让我们等那么久?!”

“早就听闻上官鹤然同淮王殿下关系颇近,莫不是此时还在淮王府饮酒欢庆呢!”说完,他细声奸笑着,像是得逞了什么计谋似的。

身旁的人眼见他越说越放肆,急忙上前劝阻:

“再怎么说上官将军也是今日功臣,大人您还没喝酒了怎么就先醉了呢?”

“也就上官鹤然那些丑事,老夫不用喝酒也能把他给数清楚!”

那人一把推开身边的大臣,大声:“老夫这些年为朝廷呕心沥血,他一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敢奈老夫怎样?!”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有公公大喊:“皇上驾到——!”

霎时间,殿内的大臣相继跪在地上,面朝门外的宋铩。

宋铩显然是听到刚才那个大臣的高谈阔论,意外的是宋铩没有火急火燎地要处死那个大臣,反倒是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外,环视着殿内跪地的大臣。

此时那个大臣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大肚子紧贴着地面,呼吸都带粗喘。

皇帝不开口,就没有人敢起来说话。

宋铩背着手不紧不慢地从中间走过,经过那个大臣旁边时,还故意放慢脚步,而后忽然抬手一收回,衣摆掠过他的帽子,大臣的帽子瞬间歪了几许。

大臣吓得急忙颤抖着双手摆正帽子,身体随着皇帝的方向而移动。

待宋铩坐在最上头,底下依旧一片寂静。

宋铩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还扯着轻微的笑宛如亲切:“都起来啊,众爱卿怎么还跪在地上?”

话音一落,大臣们才齐声道谢皇恩,相继起身低头恭候着皇帝的命令。

“赐座。”他把手一挥。

刚才那个高谈阔论的大臣被吓得反应变迟钝起来,等所有人基本上落座,他才刚站起来。

“林爱卿……”

“扑通——”

宋铩话还没说完,林尚书已然腿软跪了回去,倘若皇帝接下来再说些什么严重的惩罚恐吓他,估计可以把人吓尿了。

众人见他这般怂样,都在下面捂着嘴偷笑。

“林爱卿这是做什么?”宋铩举起酒杯轻抿一口酒,“刚才朕听你的语气,似是对上官将军有别样的看法啊。”

沈砚昀回想起自己刚才被逼问的场面,不由地松了口气。

“皇上明鉴,臣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脑!”林尚书在地上跪拜哭喊,“臣只是知道上官将军听闻淮王中毒,顾念旧情才去淮王府,即便是淮王身中剧毒也不可误了吉时啊!”

宋铩饶有兴致地挑起眉:“上官将军现如今在淮王府?”

林尚书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闭嘴。

“林爱卿收到的消息可比朕还快,日后做朕的暗卫如何?”

“臣不敢!”

宋铩将酒杯掷下,语气逐渐加重:“既然知道上官将军在淮王府,你怎么不去把上官将军请来?”

林尚书刚想磕头哀求,宋铩直接拍响桌子打断他:“今日你敢四处查探情报,他日岂不是要让朕把皇位让给你坐一坐!”

林尚书还想辩解什么,殿外又传来通报声。

“上官将军到——!”

一时间除了宋铩,所有人都站起身,看着上官鹤然从外边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宋铩半倚着扶手,举起酒杯轻抿一口,挥手示意让人将林尚书拖下去。

进殿时,上官鹤然就注意到被禁军拖下去的林尚书,他记得此人向来同自己不睦,从前在朝堂还总是给自己使绊子。

上官鹤然一身黑衣,马尾高束,走上前朝宋铩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宋铩见到上官鹤然,嘴角顿时扯起笑意:“上官将军来得正好,差点误了吉时。”

上官鹤然神色凝重:“微臣有私事耽误,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吉时这不是还没错过么,册封典礼开始罢!”

话音一落,公公拿过侍女递上来的圣旨,听到前几句,所有人都起身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少将军上官氏,常年征战在外击退匈奴,护我大宋国土安和,特赐琉璃盏……并册封其为正一品大将军,赐安鸿为号以示天下!”

圣旨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上官鹤然喜出望外地喊:“臣谢陛下隆恩!”

在上官鹤然上前接旨时,公公洋溢着笑容道:“安鸿将军大喜,今后可要多加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

“陛下——”

当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就是无聊的歌舞宴会时,坐在一边恍若空气的上官老将军突然冒出声。

宋铩正想举杯与上官鹤然敬酒,闻声停下动作,朝他看过去:“上官老将军有何要事?”

上官老将军边说着边拿出带有金狮头图腾的令牌:“犬子少时承蒙陛下隆恩,臣忧其过于骄躁才不放心将兵符交付于其手中,而今犬子已然封为正一品安鸿将军,臣也应当将金狮营兵权交付其手,以示重视!”

金狮营常年由上官氏掌权,是宋帝手下最受重视且实力最强的军营。

上官鹤然年少时一直没有实权,出征经常靠其父调动兵力,因此受限及其困难。

但如今他将兵权交付给上官鹤然,无疑是将上官氏的地位不断拔高。

说完,他走上前将令牌当众交给上官鹤然。

“好,安鸿将军真是双喜临门,有安鸿将军乃我宋国之幸!”宋铩笑着朝上官鹤然举起酒杯。

“安鸿将军赐座!”

上官鹤然满身风光地落座,与人相互敬酒时,无意间扫过沈砚昀身上。

沈砚昀依旧是那身浅蓝色,正举杯与一旁的沈云楼交谈。

上官鹤然眼神没有过多停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杯里数不尽的话语中,总有那么几句是带着不屑与谴责的。

酒宴歌舞升平,文武百官与君同乐,京城中放起无数簇烟火,好似真正的安宁。

接风宴过后,已是酉时。

天边的黄昏早已不见踪迹,宫道两旁点起灯笼,光线昏暗仿佛满地积水。

沈云楼要留下来料理酒宴后的事,沈砚昀只好独自离开皇宫。

大臣们在宴会上肆意饮酒,此刻已经是百酒灌肚,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宫道更是喧嚣不断。

沈砚昀与同僚一起走着,突然身旁的人提起酒宴的事情,他也只是随意应付几句。

宫道喧哗了好一会,又蓦然安静下来,而后只听“哎呦”一声,人开始向中间汇集。

所有人都被勾起好奇心,那同僚拉着沈砚昀往人堆里扎,当沈砚昀隐约看到上官鹤然的脸时,背后冒起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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