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云舒太阳穴突突直跳,青筋跟着凸起,心里在想进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何喻之向来不会突访,就算他是这座宅子的主人,他来之前也会命人告知云舒一声,好给她一个准备。

然而今日,何喻之突然来访,还在此等候她多时。

按照平常,何喻之这个时候应该在衙门里当值,没空来找她。

今日只发生了南风书局之事,所以,何喻之是查到她为真凶,前来兴师问罪了?

不管怎样,还是进去了才知道。

芽儿给她推开门,扬声跟坐在月桌的何喻之说:“公子,云姑娘回来了!”

云舒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何喻之此时正在闭目思索着什么,一根手指点着桌子,眉心微微皱起,似有不悦之意,但是一听见跟云舒有关,抬眼望去云舒所在的方向,整个人的眼神都有神许多。

“云姑娘。”何喻之目光炽热,温声叫着云舒。

云舒受过专业的训练,能够在面对像何喻之这般的人面不改色,更何况何喻之是她的仇人,她恨不得即刻就拿着刀刃剔去他的血骨,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舒暂时压下心中怨恨,脸上挂着团团笑容,甜美的声音萦绕在何喻之耳畔,她蹲身行礼:“见过何将军。”

何喻之比手示意云舒坐在一旁,“云姑娘请坐。”见云舒缓缓坐下,自己也端正做好。

他有一些严肃的话要对云舒说,用眼神示意芽儿芙儿退下,芽儿芙儿是何喻之买来的人,听的也是何喻之的话,垂眸施礼悄无声息退下。

天将傍晚,日光被院内树荫遮蔽,厅内晦暗无光,而何喻之一改先前温和面容,目光如刀,盯着云舒看了好一瞬。

云舒也不催促何喻之问话,就那么静静看着何喻之,一言不发。

良久,何喻之才开口说话。

“云姑娘。”叫她的名字时,他依旧是面容温润如玉,但是声音逐渐低沉下去,问:“南风书局石掌柜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云舒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他竟然对她有所怀疑?

面对她时,他没有拐弯抹角去问,也没有旁敲侧击让她说出真相,而是直截了当问出这句“你是不是知道这什么”。

云舒垂下眼,指尖闻言微微颤抖,但是面上依旧镇定:“奴家一介风尘女子,大字不识几个,为何会与一书局掌柜有所关联?”

何喻之看着她,见她眼神毫无躲闪之意,便从身上拿出那块摩挲多次的碎布,碎布旁边,是一枚绣着云纹的吊穗,流苏间还沾着淡淡的药香。

他将它们放在月桌上,递给云舒:“不知姑娘可认得?”

云舒目光落在那刺眼的“吴”字上面,吊穗上的药味闻得她头脑一片晕晕沉沉,不由自主拿了绣帕遮掩口鼻,轻轻咳嗽起来。

何喻之神情一凛,下意识伸手去关怀云舒,但是联想到书局的事情,默默将手收回去,眼中那抹关切目光随之消失不见。

“云姑娘,你的物品,为何会出现在南风书局?”这是何喻之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所以在发现碎布旁边有这枚吊穗时,趁着无人注意,连忙收了起来,不让他们怀疑到云舒身上。

云舒才不知道何喻之的用意,故作轻松回答:“前些时日我的东西不见了,害我找了许久,原来丢到南风书局去了。”

何喻之察觉到云舒在说谎,仅仅是这一枚吊穗并不能证明什么,毕竟云舒是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

但是——

何喻之警惕的目光重新落在云舒身上,“云舒姑娘,你是北吴人,对吧?”

云舒听着他肯定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暗中查探过自己的身世。

也对,一个身经百战的少年将军,要是只会动武打仗,不会动脑使用计谋,绝不能爬上今时今日的地位。

与其跟他遮遮掩掩,被他看穿,不如半真半假,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云舒点头承认,“对,我是北吴人。”

何喻之没想到她承认得如此爽快,有点意外,又听到她接着说:“因为我的父亲嗜赌成性,我又年幼丧母,所以父亲将幼小的我卖去青楼,几经周折,最后来到了南荣。”

碎布旁边字条的话,何喻之还记忆犹新。

“卢然,是你的好姐妹吗?”何喻之问。

云舒眼神一缩,“将军为何这般问?”

她还不想暴露她跟卢然的关系,现在还不是关键时刻,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也就成了何喻之的死期。

“没什么。”何喻之神色黯淡起来,“忽然想到了这样一个人。”

“何将军。”云舒肃容说,“奴家长大的地方是青楼这种风尘之地,见过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或许奴家曾见过将军口中的卢然姑娘,只可惜奴家自己对她没什么印象。”

她忽然凑近来,问:“将军从前向我问过卢姑娘,可是将军当时只说,您和她只有一面之缘,奴家想问将军,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为何让将军记到现在?”

卢然的事情,一直是何喻之的一块心病,那块心病像疙瘩一样长在心里,若不及时拔出,他恐怕寝食难安。

既然云舒不认识卢然,他也不好多说,只含糊不清说了一句:“我对不起卢姑娘。”

果然如此——云舒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一丝忧虑。

“将军……”她轻声喊,嘴唇隐隐泛白。

何喻之抬头望着天色,一道晚霞洒落在树叶上,他也到了该回家门的时候了,便站起身准备告辞:“今日叨扰云舒姑娘许久,在下改日请云舒姑娘去酒楼吃饭。”

云舒也站起来,蹲身行礼目送何喻之离去。

她头脑一热,先前在侯府遭受的一切痛苦,此刻又涌了上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云舒眼皮变得重了,听见耳畔传来何喻之焦急的喊声,心里也带着不少疑惑:从小习武的她,身子骨不应该这么弱啊?

旁的都是虚的,她瞧见何喻之呼之欲出的紧张关怀,放心闭上眼睛,浑身无力,靠在了何喻之滚烫的胸怀里。

也罢,只要能勾引到何喻之,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

——

翌日,何喻之奉何夫人的命令,来到码头去接才抵达京城的表妹宋蕊珠。

对于这个姨母家的表妹,何喻之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她年幼时喜欢跟在三弟身后,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三哥。

所以当何夫人提起宋蕊珠时,何喻之半点反应也无,好似何夫人口中说的是一个陌生人。

何家是商户之家,当年何夫人姐妹俩选夫婿,文武官员都有,何夫人看中了何将军,高嫁给武将世家年少有为的公子,而宋夫人嫌弃新科进士升官太多艰难,自己选择了一个仪表堂堂的江南商人。

宋夫人见过像父亲这样没背景的文官如何一步一步艰难升官的,曾经也跟着父母过过被贬后拮据的苦日子,所以不想陪着一个男人从落魄到发迹。一个没家世人脉的文官,要想爬到三品四品那样的大官,估计胡子都要白了,想到这里,宋夫人连连摇头拒绝。将军升官轻松,是从战场之上搏杀得来的功名,但是她才不想有朝一日当上寡妇。

于是,宋夫人为了过好日子,选了富商作为丈夫,膝下唯一的女儿宋蕊珠娇生惯养穿金戴银长大,从未吃过一丝一毫的苦。

宋蕊珠穿着新制的丝绸衣服,走起路来身上的钗环晃动,在烈日之下倒映着刺眼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一上岸,看到人群当中身形修长的男人,欢快张开双臂向他扑去,甜甜喊着对他的称呼:“表哥!”

何喻之被这猝不及防的拥抱弄得神情惊讶,不过片刻醒过神来,轻轻推开宋蕊珠的手,后退一步跟她保持距离,问:“你如何得知我就是你的表哥?”

宋蕊珠不以为意,“我娘说过,二表哥和三表哥长得像,所以我认得二表哥。”

这是什么歪理?

何喻之哭笑不得,罢了,好歹是亲戚,他脸上依旧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吩咐奴仆上前接待宋蕊珠。

“宋姑娘——”他那句“表妹”觉得拗口又烫舌,始终叫不出口,就用如此客气又陌生的称呼来叫宋蕊珠。

宋蕊珠噘着嘴,面色阴沉打断何喻之。

“表哥!”她急急得喊,面容娇憨可爱,生气之余还跺了跺脚,气鼓鼓地说:“我对你来说不是陌生的姑娘,我是你的表妹,是你姨母生的女儿,我娘跟姨母是从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所以我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我叫你一声表哥,你自然要叫我一声表妹,叫什么宋姑娘啊,难道我们身上没有流淌着同样的血吗?”

宋蕊珠的话中之意,何喻之听明白了。

他是何夫人所生,宋蕊珠是宋夫人所生,何夫人和宋夫人同出一母,他们身上的血脉其实是最亲近的,比他的堂亲兄弟姐妹还近。唯一现实的是,他跟这个除了亲兄弟姐妹之外血脉最亲近的人,用一个姓氏隔开了原本亲近的血脉。

何喻之颔首,“表妹说得是,是表哥生疏了,表哥向你致歉。”

瞧着何喻之认错态度积极认真,宋蕊珠心里的怒气消散,娇纵惯了的姑娘不可能这么轻松就得到满足,她抬手,落在何喻之掌心,说:“表哥,你带我去京城的市集上买些东西吧?”

何喻之迅速抽开手,答应了,吩咐奴仆将宋蕊珠的东西先送回家中。

宋蕊珠没在意何喻之的下意识动作。

反正她来京城就一个目的,嫁给何喻之。

时日还长,何夫人又是她的亲姨母,她不担心她跟何喻之的婚事能不能成。

宋蕊珠折腾了何喻之许久,跟他去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商铺,买了一车东西,大摇大摆回了府。

何喻之带着宋蕊珠去府内正堂拜见何夫人,才一脚踏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打板子声音,清脆利落。

里面传来娇弱的女声,似被打得痛苦不堪,连叫喊声都极为虚弱。

何喻之手上为何夫人带的礼物顿时滑落,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径直冲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六十二年冬

橘涂十一日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狩心游戏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风烟倦
连载中惜璟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