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湖北的前一天,张深接到了两通电话,张明寻和谈鸣叶一人一通,掰开了也就那几句关心的话,俩人太能絮叨了,他烦说,我是三十岁,不是三岁。
一句话把俩人说熄了火,耳根清静了,不过张深也没完全占上风,没拗过谈鸣叶的坚持,带了个助理一起去湖北。
去的地儿是荆州一处偏僻的乡镇,这儿不比影视城,条件有限,剧组给安排的酒店并不舒适,隔音很差,床单被罩上还带着丝潮意。张深不挑剔,把带来的小箱子往房里一扔,收拾都懒得收拾,躺在沙发上躲懒。
主要拍摄地在镇附近一处筒子楼,前些年政策下来说要拆迁,就让原居民们都搬走了,结果挨到如今也没动工,这片也就彻底荒废了,整个村镇上空无一人。
虽说没人管了,但该走的流程一点也没落下,剧组申报了好几次,才得了在这边拍摄的许可。
开机仪式定在正午,挑了影片第一幕的地方举行,剧组所有人员都到齐了,百来号人,阵仗不小,从工作人员到演员,个个都是专业能力足够强的。
流程是娱乐圈人人都熟悉的一套,烧香拜神,供猪头肉,掀红布,求个吉祥兆头,愿拍摄顺利,气运长虹。
一切落定后,工作人员们开始搭建场景,准备下午的第一场拍摄,几位主演和导演坐在一起交谈,人杂声闹。张深不习惯这样的场合,站得很远,像是与这个剧组割裂开一样,旁观着现场形形色色。
人群中,黎醒忽然抬起头,朝四处张望,最后将视线落在张深身上,招了招手,一个动作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拉扯过来。
张深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想了好几秒才顿悟,这是让他过去呢,看这架势是要谈剧本了。他按下不情愿,就跟腿脚灌了铅一样,极为缓慢地蹭了过去。
黎醒站起身,朝着大家介绍:“这是咱们编剧,张深老师。”
演员们非常捧场,又是欢呼又是鼓掌,还夹杂了几句崇拜,总之热情得让人招架不来。张深不知如何应对,捏着掌心说了句合作愉快。
大伙儿先愣了瞬,然后就特别不客气地乐出了声,连向来稳重严厉的总导演乔临都跟着笑了起来。
乔临笑着说:“我老早就想拍你的作品了,但是你不卖,我又豁不出去这个老脸上门请你,这下好了,沾了黎醒的光,反正这小子不要脸。”
众人顿时笑得七倒八歪,剧中饰演主角母亲的吴青玲,打趣说:“你就是太要脸了,下次低个头试试。”
“那不行,我不能低头,皇冠会掉。”乔临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逗人笑,“这种事儿还就得让脸皮厚得干。”
“不好说,我这次可是报了您名的,说不定不冲我。”黎醒也笑,说话又漂亮又自然,圆滑着呢。
这些演员都熟络,有人唱有人和,没让话落下过,说得一个比一个漂亮,半点不让人难堪。
张深坐在黎醒旁边,不怎么会说话,可却明事理,懂事故,知道乔临那番话是不让他难堪,给个台阶。
乔临在圈里地位很高,受人敬重,不过没什么架子,就是拍戏严,说话狠,一般的年轻演员在他手底下过戏,扛不住压力,都得先哭个几轮。但如果能扛住指导批评,在他手底下拍出一部戏,基本就是前途无量。
娱乐圈千千万万种人,乔临是中立的清流,他是唯一能被称之为艺术家的人,拍戏从不以赚钱为目的,所以能被他赏识的人,一定是非常有天赋的人,黎醒就是其一。
大家聚在一堆热热闹闹,没那么严肃,什么都聊。张深就听着,偶尔被点到了就笑一笑,点个头,但每次都有人照顾他,帮忙接个话,不让话题冷下来,这种带着热情的善意,让人无法心生抗拒。
“深哥,拍戏的时候你就坐在乔导旁边。”黎醒突然从热闹里抽开身,身体后仰和张深咬耳朵。
张深心想这应该是方便随时调整剧本,没什么意见,只顾着点头。
黎醒又凑过来了点:“哪儿位置最好,能清楚地看到我过戏。”
张深还是点头,点了一半才琢磨过劲儿,他猛然抬头,带着满心疑虑去捉那人的表情,只捕到了嘴角的一丝笑意。
视线对上,没人先开口,一道声音却将两人的小天地搅乱。
乔临指着俩人,煞有介事:“悄悄话,你们有事儿。”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凝固在两人身上,黎醒倒是一副坦荡,张深就煎熬了许多,只觉手心冒出了许多汗。
“有。”黎醒郑重点头,“我刚才厚着脸皮,找老师给我加戏来着,结果他比您还轴,没成。”
“你该。”乔临白他一眼,狠批,“要是我,一脚把你卷门口,边儿玩去吧。”
黎醒感叹:“还好不是您。”
凝固的气氛又被三言两语打消,所有目光移走后,张深悄悄抬起头,将黎醒的侧脸收入眼底。
在人群气氛高涨时,黎醒不动声色转回了脑袋,冲张深做了个口型,然后扎回人堆,一套动作天衣无缝,无人会察觉到这次短暂的离场。
片场热闹至极,每一个角落都有交谈声,张深却像坐在一片无人之地,只能听到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黎醒那句话念得很快,可张深还是看懂的。
他说的是:“看着我将自己剥开。”
下午四点多钟,片场一切准备就绪,演员妆造完毕,乔临坐在摄像机前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严肃又认真,一个手势,各就各位。张深坐在乔临的旁边,能清楚地看到画面内容,确实是最佳的观赏位置。
今天拍的是电影第一场,主角小五放学回家,却发觉母亲朱英又在家中打牌,满室喧嚣让他无法静下心学习,最终忍无可忍地翻窗离家。
这场是昨天在飞机上刚写的,因为剧本的特殊性,所有剧情都是现写的,由黎醒讲述大概,张深执笔完善,两人共同敲定场景、出场角色、人物心理及台词。现写现拍的工作量很大,拍摄周期也会比常规电影久。
镜头里,小五没穿校服,卫衣配水洗牛仔裤,一双沾了泥的帆布鞋,单肩背包,满身不谙世事的叛逆。
黎醒无疑是个优秀的演员,在《伢儿》中,主角小五不过十五岁,一般这种少年角色很少会让成年演员饰演,只因大多数演员根本无法驾驭。
但黎醒却把握得很好,打从站到那个场景里,他就不再是黎醒,而是那个桀骜叛逆的少年小五了。
随着场记板打下,现场彻底安静,所有人将目光投向戏景中。
这是张深第一次现场看过戏,和大荧幕上截然不同,这里不是电影院,他不是戏外的看客,而是身临其境地过路人,跟随着镜头里的人物,穿梭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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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拐进一条潮暗窄巷,两侧是老旧的筒子楼,一路上堆满了废弃的生活用品,什么都有,杂乱无章。
红砖混凝土堆建的房子没有隔音可言,整楼稍微大点的声音都清晰传入耳内,做饭的、吵架的、嬉笑的,走一段能听不少八卦。
小五麻木地拽着包走进其中一栋,楼道里逼仄无光,充斥着从一楼住户家中传出来的打牌声。他抓着肩带的手慢慢抓紧,眉眼之间浮现出不爽,开门的动作暴躁了许多。
防盗门拉开,浓郁的烟味儿扑鼻而来,呛得人无法呼吸。屋内云雾缭绕,狭窄的客厅支了张桌子,四五个人,男女都有,围坐一块儿耍麻将。
小五心中燃起一股火,用力将门带上,砰的一声巨响,将牌桌上人的目光拉扯过来。坐在南位的女人慢半拍,双手麻利地码着牌,理好了才叼着烟扭回头。
这是他母亲朱英,她长得很漂亮,艳丽风情,一双冷淡的眸子扫到他身上,半秒都没停留便挪开,重新投身在牌桌上。
小五连拖鞋都懒得换了,踩着沾了泥的鞋回房间,带着压抑的怒火猛地摔上房门。巨响结束,取而代之的是朱英扯嗓子的怒骂。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不会好好关门啊。”朱英刻薄至极,谩骂不止,“呸,跟你老子一样,贱东西。”
比这更难听的话小五都听过,挨骂如同家常便饭,早已习惯。他权当耳旁风,坐到书桌旁,将作业摊开。
他不会做,拿着笔也就蒙个选择题,屋外喧闹声一阵阵的,赢了输了,每次交谈都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惹人心烦。
分明是冬季,小五却觉得格外的闷躁,作业写不下去,他摔笔起身,侧坐在窗台上。黄昏晚霞,窗外行人走过,孩童嬉闹,巷道中一片祥和,房间外热闹至极,唯有他所处这间屋子,冷清安静,与世隔绝。
客厅再次传来一局牌的结束,赢家狂欢,输家怒斥,小五拧起眉毛,在第三声敞怀大笑后,忍无可忍地推开窗户,动作利索地从窗户跃出,携带着少年人的肆意轻狂,远离这一室尘俗。
恭喜开机~
愿拍摄顺利,气运长虹!
谢谢小可爱们的雷和营养液,今天双更,7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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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呀,比心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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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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