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小白鲟顺利逃之夭夭,早顺着湖底暗流游出了大雪山——
砸了驭星阁万仞冰障不过是为了引开离琅境,而它则顺利地潜入红砂阵中盗取头骨——那魃尊殷洪曌虽然身死,但生前的修为已烙入骨髓,即使是尸骨,也能发挥出七八分威力来,尤其头骨更是威力最上乘。
这等好东西,无论是对于今时今日的烨空,还是今时今日的慕予,都是如虎添翼。
不过若就这么一件事,也不值得他亲自出马大费周章……且等着瞧罢!
小白鲟踌躇满志而胜券在握,他把自己缩成个柳叶儿大小,乐滋滋又美哉哉~摇头摆尾扭动着雪白的长鳍,红石榴似的眼睛滴溜溜转,游啊游,游啊游,不多会儿就游出了骊川地界,来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美丽所在。
岸边绿草茵茵,彩蝶翩飞,到处是舒爽自在的空气,看起来很适合蹦上去打个滚儿。
“啵~”
欢快地鼓起腮帮子来,“咕嘟咕嘟”吹起几个大泡泡,等到玩儿够了,小白鲟才鼓起肚皮,往美丽柔软的岸边那么一跃——
“咕?!”
眼前突然一黑,周身忽地一凉。
如坠冰窖般。
一道死沉沉的声音传来:
“今日不宜出门。”
“?!”
“!!!”
竟是那死道士把它活生生抓住!丢进了玉净瓶里!
“!!!”狗东西!!!
另一边,将驭星阁翻了个底朝天而深觉中计的离琅境姗姗来迟,一到殁魃山下就将手中提溜的一个血人扔了出去。
有人依稀从那张脸上认出这是驭星阁的南方堂主,但谁也没有吱声。
离琅境坐靠在那几层楼高的白熊背上,银鞍流光,高高在上。
许是雪山反射的天光太耀眼了,他不由得眯起眼来,声音有些懒懒的:“诸位,家门不幸,竟出了这等私自豢养邪灵的败类,大家不必劝了,今日本座就将其杀于此地,以谢天下。”跟在他身后的秦峥会意,立即抽出随身的赤焰火尖枪来,众人只听得“噗嗤”一声——
得了武尊亲传的枪法何其快也,何其利也,当下那替罪羊的头就齐根断裂,“咕噜噜”滚下来,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鱼尾巴似的红痕。
这时,离琅境才从白熊上一跃而下。红砂阵上红雾漫天,剑阵大开,飞旋的利刃如雪片般散落,落至红雾中,直削得霜风滞、冷气凝,阵眼之上封印之伽已裂,大阵残存的威力仍逼得人难以靠近。
他那双微狭的眼眸射出不同于往日的利光……恍然间记起,那是殁魃之战的最后一天,大阵方成,也是这样另人避退三舍的威力,慕予趴在阵前,哭声像是要把他的耳朵震聋了,言慈死命抱住他的腰,然而那十六七岁的小矮子不知哪儿来的牛劲,硬是要往那即将阖上的死阵里跳。那时候他还
是自己手下的兵,离琅境想,不能让他这么丢人 ,所以他揍了他一拳,又或是抱了他一下,记不清了,那狼崽子打小就牙尖爪利,手爪子招呼在他身上火辣辣的疼,最后也不知道手上是挠的他的血还是自己的血,跟个拔了毛的血猴儿,慕予蜷缩在了尸横遍野的血地上。
奇怪的是这么多年他竟一直忘不了……忘不了当时居高临下望下去时慕予的那双眼睛,那简直不是人的眼睛,人的眼睛不可能连眼白都是暗红的,
那双眼睛就盯着这座红砂阵,死死地盯着,一眨不眨地盯着,从白天到黑夜,看着它一点一点地阖上了。
“诸位随我来。”
离琅境命人取了香来,领着众人上前拜了三拜。红砂阵十大乐奏不休,不仅挡住了里面的东西出来,也挡住了外面的人进去。殷洪曌的尸骨到底炼化干净没有,离琅境拿不准,但若是那枚头骨还在,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机。
要先破了最后一道屏障——镇守阵中的十道乐修神奏。
鹤鸣秋月——七弦裂冰琴。
巫师戏蛇——五十幽弦瑟。
八尺虎座鸟架鼓。
簧凤十三笙。
抱拙白骨埙。
断梅红玉笛。
编钟有淑。
奚琴映泉。
风轮琵琶天涯笑。
林中灵火照夜清。
往前数五百年,修仙之人谁没有一道神祇乐奏?先烨空尊主梁丹雏的思量钟,先瑶尊妙飞横的念箜篌,离琅境父亲离之桓的无了笙,当年第一仙门长乐间掌门言砺的陌上笛,还有那同修十大乐奏而皆绝的烨空昭尊。
乐奏之修在各仙门间盛极一时,然而自殁魃一役后,世间兵戈渐止而灵力日益稀薄,自然对乐奏的推崇也就慢慢没落下去了。
离琅境上完了香,祭拜之后开始调兵遣将,命驭星修士并天下门主自发分成十路,各自凿击一处乐奏,他说着眼神一敛,注意到围攻照夜清的那一队中赫然站着娄溪阁——照夜清是昭尊生前不离身之物,附着的灵力最多,威力最大。
远远望去,那五百年的长箫至今亦青光幽幽,宛如月华下皎皎宝玉。
印象里娄溪阁一直以来的存在感都极低,甚至不止是他,修尊统领烨空内务,武尊兼掌刑战医药,天天在外边儿闹腾的可不就只有慕予。这位死对头的灵力,就是化成灰离琅境也能认出来,再说那万仞灵障,除了白毛子,世间还有谁能破得?
狼崽子死哪儿去了。
小白鲟被锁进了玉净瓶。
瓶身润白微透,它把眼睛贴过去依稀能看到外面云高雾霭,风过山松。想来此地该是在一处高崖上的庭院里,细细嗅来,外面一点绿意香浓,好像是什么花开了,递来丝丝香气。
瓶内的灵水有疗愈功效,慕予一发现这个就敞开了肚皮牛饮,直喝得身体饱胀,晕乎浮沉,被灵水坠得游起来都东倒西歪。它索性靠在瓶底,老乌龟一样动也不动了。
那个臭道士不知道去哪儿了,天上的颜色渐渐由明入暗,太阳落了,天黑了下来。
狗东西,这个时候他本该在红砂阵上大显神通。离琅境势必会带人合攻红砂阵,而他只要坐享渔翁之利,用一道雪崩为掩,最好能一口气杀光了这些人,那时,烨空占尽先机,往后的计划能省好大的力气。
挨千刀的臭道士,慕予虽然作恶多端,但不记得与这么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结过怨,这人何苦来哉要坏他的好事?!
相比于魃族的超强记忆力,鲟族记性尤差,却擅长变化,但慕予刚出世没多久族人就都死光了,也没人教他怎么变,他一番摸索,也只会变成自己各个年龄段的样子,而且每次变回人形,都得从小不点儿一点点长大。
现在慕予变成一两岁小儿的样子了,在门外的脚步声传来时,他飞速滚到地上,奈何还走不了路,只得爬到了门后,把屁股一撅,藏到了那儿的小板凳底下。
功力回复了一成了,再等等。
他这样想着,趴伏着,伺机而动。
那道君像是刚刚沐浴过,长发未束,携着一阵冷冽的水汽,他像是并不关心自己的玉净瓶,或者压根儿忘了瓶里的小鱼儿,但很会生活的样子,开始烹一锅小米粥。
慕予的身体又变大了一些,小板凳被他顶得悬空而起。
“……”该死的,该大的时候不大,不该大的时候又大了!
“啪!”
木质的板凳脆弱不堪,终于被慕予一点点儿长起来的身体撑得四分五裂。慕予惊恐万分,一是不知道这人功力几何而自己还没恢复,二是自己赤条条来,现在可还光溜着。
往前一瞧,对方坐在书案前,长发散落下来,单手支着头,闭着眼睛,竟像是睡着了。
天助我也!
慕予捂着屁股跑去内室,衣柜里除了清一色的黑色道服,只有件白色的里衣,摸起来倒是柔软,他穿着太大了,只好裹着,出来时那小米粥已煮得非常好了,勺子放在锅里,把锅盖撑开一条缝儿,小米的香气有条不紊地发散开来。
他早已辟谷,但小米粥还是可以,且到了这番修为早已百毒不侵毫无禁忌,便就地蹲下舀了一碗喝了,觉得不过瘾又来了一碗,还捞了个窝在底下的大红枣,嚼吧嚼吧一口吞了。
书案前的人梦呓了一声,像是几不可闻的一声笑,慕予扭头过去,对方倒只是换了个姿势,长发依旧挡住了大半张脸。
没醒?还是装的?
这道君睡觉的时候还算警惕,设了个旁人勿进的屏障,一碰还烫手。
功力恢复了五成。
罢了,一个小角色,还是不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灵力。
杀人嘛,法子多得很。
他咬紧牙关,一把扯开前襟,五指握成虎爪猛地破开皮肉,直接大半个手径伸进心肺里,活生生掏出一枚头骨来。
鲜血被灵力洗净,但见那头骨混白如玉,不染片血,周身笼着一团青白的雾气。
慕予张着嘴,因为心底极度的兴奋咬得一排乳牙咯咯作响,掌心运气将全身灵力生生拍入头骨中!
“哗——!”
熊熊烈火。
死道士,烧成灰吧!
千里之外,红砂阵十大乐奏尽破!
“轰隆隆——!”
万仞冰川忽然涌起看熊熊不尽的邪火。
火势突然蔓延,将筋疲力尽的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娄溪阁一早避到了后面,但正前方照夜清的幽绿之光就要熄灭了,他于心不忍,到底还是心软,舍不得那支给自己吹了多少年安眠曲的玉箫,最后关头,他把心一横,直挺挺朝前方飞扑过去——
“——呲啦呲啦!”
灼烫的感觉袭来,虽然娄溪阁相信照夜清一定不会伤害自己,但沸腾的灵力还是在他腹上掏了个血窟窿。那肆虐的邪火亦凶狠霸道,扒了个口子就死咬住不放,一口一口地往血窟窿里面啃,他才知道这邪火竟真的这么疼,也真意识到自己的灵力不值一提,就这一会儿工夫都支撑不住,一个猛子就要往前栽去。
忽而……一滴凉雨落下,有道有力的臂膀拥住了他,抬头间,入眼是一道遮蔽了视线的玄黑缎袍,那缎袍压在对方沉静的眉眼,叮当碎响在耳边的,是一道自鼻峰绵延至耳廓的墨金玉饰。
那是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
“……师……”
师叔。
他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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