椋朝思索片刻,还是问道:“顺安?你怎么了?”
洛无安的神情隐在阴影中,听见椋朝一如既往的声音,更是郁闷,心中波澜不断。他的师傅只将他作为徒弟看待,这般语气,分明就像是从前那般,哄不懂事的孩童罢了。
可他如今不一样了。
洛无安咬了咬牙,倏地扭过身子靠向椋朝。他微微弓起身,将双手撑在座椅扶手上凑近眼前的人,双眸凝视椋朝。突然的动作让椋朝未能及时反应,偏开头也望着他。
洛无安用力抿着唇,目光紧紧盯着椋朝,眉头似蹙非蹙,眼尾低垂,带着一点委屈又有一丝不甘。他闭了闭眼强压着镇定下来,再睁眼时眼神已恢复正常,只是这般神情多少还是留存于表面。
椋朝余光注意到他紧握着扶手的手指有一丝颤抖,却只是使劲不松开,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尺,他的表情清清楚楚落入她的眼中。
超出常人的敏锐五感让椋朝能够完完全全感知到洛无安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属于成年男子的气息包裹四周。她听见他的心跳声咚咚作响,喉结以极小的幅度上下一滚,细密的睫毛轻轻呼扇,耳后根开始泛红,嘴唇因不自觉紧抿着而泛白,灵力释放而出朝她涌来。
空气中安静下来。
椋朝抬眼注视着洛无安,视线交汇,无声之中仿佛冒出火花,她从未见过洛无安这副模样。
“顺安?”椋朝率先开口。
洛无安看着眼前曾经朝思暮想的人,如今用关切的眼神望着他,他还是败下阵来,扭开了头,耷拉下的脑袋使他额前的碎发垂落,看不见神情。
他在心底暗暗咒骂,他怎么能在椋朝面前这么冲动?
万一被师傅看出什么……不,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离开椋朝,即便被她发现他的心思,责骂他,厌恶他,不要他,他也绝不会离开。
三年以来,他无时无刻不想回到椋朝身边,如今椋朝就在他眼前,他不能重蹈覆辙,他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蠢钝,以为逃避可以解决问题。
思及此,洛无安用力捏紧拳头,从他们再次相遇开始,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椋朝没能再关心这个心思多变的徒弟,她听见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说话声音已到达厅前。
离开的梁敬带着一位比他稍年长,但是样貌有四五分相似的人重新走进偏厅,来人应就是他口中的兄长。
椋朝已经站起身上前两步,梁敬对她介绍道:“这位便是家兄,也是合安梁氏家主。”
椋朝看过去,只见此人面色红润健康,身材健壮,倒不似普通中年人模样,而且她没有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任何灵力,应该不是修士,否则其境界已至高深莫测境地。
“在下梁致,”来人看见椋朝,朝她点头致意,面带微笑道,“没能及时迎接贵客,实在抱歉。椋朝修士请入座,无需客气。”
椋朝点点头,另一旁的洛无安也已回过神来站在椋朝身后。
梁致同样朝他微笑走过,他的视线在厅内转了一圈,发现梁逍和那个小女孩都不在,心中虽然有疑惑,不过眼下另有要事,便没再开口询问。
等在场的几人全部落座后,梁致才再次开口:“府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贵客了,今日家弟有幸遇见各位,实属有缘。我那不听话的孩子想必你们见过了,逍儿仗着有点修炼资本多少有些自傲,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椋朝修士见谅。”
椋朝快速掠过一眼梁敬,视线转向梁致,他的话中显然已经知晓在外发生的事,不愧是一家之主,考量深远,想必是担心得罪了她,话中说得滴水不漏。
椋朝微笑道:“梁家主不必介怀,小辈既然有修炼天赋,好好教导走上正途才是。”
梁致微微一顿,随即叹气道:“椋朝修士说的对。说来惭愧,我虽有一身武力,然并无修炼天赋,如今家中只有梁敬独当一面。而今城内城外势力复杂,洲中形势也愈加莫测,我作为家主能力有限,实在有心无力。此间能遇见各位,实在是莫大荣幸。”
洛无安听了一阵,以他从前混迹所知的消息来看,梁氏在合安城内一直占据一席之地,怎么也算得上是一方权势,倒是没想过堂堂家主还会有所忧虑。他自然不在意他人如何,只是眼前的状况来看,想必此次邀请并不纯粹,而那马匹也不可能简简单单赠予他们。
椋朝收敛起神情,她已不是初次游历在外时的连秦,如今的她成熟许多,行事做派更加慎重,像是这般话中有话不是第一回听了,她只淡淡道:“梁家主不妨直说。”
另一边梁敬拍拍梁致的肩膀,梁致点点头,见椋朝直截了当,于是正色神情道:“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向修士寻找打听一人。此人也是一位灵力高强的修士,所以我们冒昧询问,或许椋朝修士知晓一二。”
洛无安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梁致后视线落向椋朝,梁致所言出乎他的意料,他们所求只是为了寻人?他在脑海中思索,先前在茶馆前的一幕闪回,洛无安不由抿起唇。
椋朝表面上似乎并没那么惊讶,神情没有变化,但她的内心多少还是一怔。
椋朝在答应来梁府之时就做好一个准备,或许更准确地说,在她看见梁逍的时候,心中或多或少有了预料。
梁致口中的人不需他说,椋朝已经知道是谁。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找她帮忙打听,真是巧合。
那是沉寂了很久很久的一个名字,她几乎快要忘记那人的模样,但事到如今,被人再次提及,她仍是会回想起那段日子,而那张微笑着的以为会被时间抹去的脸还是浮现在脑海中。
洛无安观察着椋朝的表情,虽然几乎未动,不过他简直已经将她的每种神情每种可能的态度都记在心中。即便多年不见,还是察觉到了椋朝细微的一丝变化,这种奇怪的感受让他有些许慌乱,对于椋朝过往的探究再次加深。
他不在椋朝身边时的世界,他不曾知晓的椋朝的过往,那些永远无法参与的时间,到底会是什么样?
“椋朝修士?”梁致的话打断她们全部的思绪。
椋朝回神望去,嘴角微动,回道:“请梁家主详细告知,如若我能帮上忙自当极好。”
梁致朝梁敬看去,两人目光交流,梁敬开口道:“便由我代替兄长来说吧。”说着梁敬伸手解下垂挂在腰间的那支白玉笛,将笛子送至椋朝身侧的桌子上。
椋朝侧眸望去,这显然是一支不同寻常的笛子,且不论其材质为少见的白玉,更加引人注意的是围绕其上的灵气,只需一眼,便能知道所持之人时常呵护,以灵润养。
梁敬一边观察椋朝的反应,一边继续道:“此乃我们想寻之人留下的玉笛,想必椋朝修士能够看出其中特别之处。”
另一边的洛无安也注意到笛子,望了一眼,心中念头翻转,抬头瞥向梁敬,道:“虽然此笛珍贵且留有灵力气息,可仅凭这样一个物件便想找到人,恐怕有些强人所难吧?”
梁敬摆手道:“洛小弟误会了,此事是这样的。”他站在厅中,目光望向远方,“这支笛子本是我大哥之物,他亦是修士,常年在外清修偶尔归家。约是五年前他回来之时,将此物赠予我,此后突然间再无消息,所以……”
“所以你们担心发生了什么事,想让我们去寻他?”洛无安接下话道。
梁敬转过身,摇摇头道:“是也不是。”
椋朝听后心中若有所思,过往的回忆不断涌上心头。
如若真是那人,虽然他很少提及家人,但每次提起时,总是流露出关怀之情,不可能置家人于不顾。但眼下梁敬所言不似假话,他竟会五年没有音讯?这让椋朝感到奇怪又升起一点担心。
椋朝问道:“那么梁兄弟是何意思?”
梁敬道:“说来并非在下夸大,以我大哥的实力境界,想必如今神洲内鲜有对手。”他见洛无安看来,神色中略显诧异,接着道,“我便直言不讳了。早在五年前我们相见之时,大哥他已至三元境地,是以我会有此一言。”
话一出口,洛无安睁大了眼,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他知晓梁敬口中的“三元”意味着什么,有此反应并不夸张。
身为修士,最令人关注的便是修炼达成的境界,不同的境界有着天壤之别的实力差距。
修士所能达成的境界一般被分为三元,每元之中又被分为三个阶段,分别为开、通、融。初入门的修士仅能称之为一元开,若能达到一元融境界,那么此人已算是小有天赋的修士,只要在半甲子之内突破二元,那么其修炼之途算是走上正路。
梁敬以及洛无安均是二元境界,但达成此境界的年龄又有所差距,所以在梁敬看出洛无安实力之时,其内心也是可想而知的。
实力越是往上提升,其修炼难度越是成倍地增长,眼下听闻另有其人修炼至三元,不可能不为之震惊。
梁敬之言也非是狂妄,如今神洲之内,修士中大部分人均在一元徘徊,往上二元境界的修士要么是天赋毅力俱佳,要么是拥有奇术或得到渺茫际遇之人。再往上的三元境界几乎是传言阶段,能修炼至三元的人,在神洲大地之上恐怕寥寥无几。
椋朝比往常更为镇定,在梁敬一番所言过后,忽然道:“此事我无法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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