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那些人离开,泠沅望向椋朝,问道:“师傅,便让他们走了吗?那人说的临仙门又是什么门派?”
椋朝摇头道:“我未曾听闻临仙门。十多年前大约还是没有的,想来是近些年兴起的门派。他们既有门派,你师傅我也不好再做什么。”
泠沅显得有些失望,毕竟他们看着一点也不像好人,这般轻易让他们走了,实在不解气。
椋朝看得出泠沅的心思,笑道:“怎么,你打了他们一顿还不知足吗?”
泠沅嘟着嘴,道:“师傅!是他们调、调戏在先,我都还没陪他们玩够,哪知道他们如此无用!依我瞧啊,他们指不定根本不是那什么仙门之人,是唬我们的。”
“是真是假,总是由得他们一张嘴说的。”椋朝道,“我们日后还要在大陆走动,少些树敌也是好的。”
泠沅抬眉看着椋朝,道:“师傅,你是怕临仙门来找麻烦?”
椋朝嘴角微翘,道:“就凭他们,你师傅还看不上眼。”
“那是为什么?”
泠沅睁着一双大眼睛,椋朝朝她看来,捏捏她的肉脸,扑哧笑道:“还不是因为啊,我有个惹麻烦的徒弟!今日这个门寻来,他日那个派找麻烦,师傅还不得烦死。要不然,便让我的乖徒弟陪我后半辈子隐入深山,再也不去外边花花世界了。如何?”
“师傅!”泠沅跺了跺脚娇嗔道,师傅又在开她玩笑了!
两人说说笑笑间出了山谷,一路走向大道,很快看到了人家。在天暗下前,来到名为九涧的小镇,听人说是因附近山中有九条山沟,便叫了这般名字。
她们买了马又买了些干粮后,住进镇内的客栈暂歇一晚,打算第二日再直奔陆北。
是日夜里,椋朝睁开眼睛,悄悄起身,望了一眼正在熟睡的泠沅,悄无声息从房内出来,闪身间来到客栈后巷。
月华被云遮挡,暗夜笼罩,整座小镇像是陷入沉眠之中的庞然大物,但在其间,却有不起眼的虫兽趁着夜色悄然谋划。
即使是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椋朝依旧心明眼亮,躲避的黑色身影没能逃脱她的视线,椋朝无意紧追,落后许多远远跟着。
黑影的速度极快,动作却是有条不紊,几个起落间,已经来到了镇外一间破落山庙外。
从外面看去,这间山庙没有任何异样,只是久无人打理,庙前杂乱不堪,小院墙体大半坍塌,庙东一棵李树倒是长得郁郁葱葱,仔细瞧去,叶间长着不少熟果,地上也落了少许,有被踩踏的痕迹。
黑影飘然落在庙前,嘴角一勾,从地上拾起一个果子扔起接住,边玩边朝庙里走去。走进墙院,庙里有了灯火,漏出的红光映在他的面庞上,忽明忽暗,照得他仿若游魂。
庙里的人原本正争执不下,突然之间,一阵怪风袭来,吹得柱上支起的火把骤然明灭忽闪,吓得几人安静下来。
有人惊跳而起,做出防卫动作,但等待片刻,无事发生,其余人相视间狂笑起来。
“小篓头,你怕什么!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谁敢在此装模作样?让他有命来,没命回!”其中一人道。
“哼,还不是因为那事!兄弟们真没脸!”
“棒头,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就是因为你我们才落得这么狼狈!”说话间几人似是又要争吵起来。
原来这几人便是临仙门之人,他们败给了泠沅,从椋朝手下灰溜溜跑走,越想越是生气,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夜里在山庙中碰头,总要想出个法子报仇。
“行了,我们不是来这吵的。”白日里的那个灰袍人道,“那两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智首气道:“那你说,我们怎么办?难道还让兄弟们忍气吞声!”
“不如报告仙门吧?”小篓头转着眼珠小心翼翼道。
“仙门能管我们这事吗?”
“你说呢?由哥。”智首看向灰袍人,“兄弟中就属你在门里说得上话。”
灰袍人沉吟片刻,道:“明日我再看看吧。”
“恐怕不行。”
倏地一声平地惊雷起,声音似远似近,仿佛带着一丝叹息。
临仙门五人互相之间亲如兄弟,对各人的声音不能更熟,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无不惊吓,纷纷一跃而起。
“是谁?”灰袍人冷冷道。
洛无安一手把玩李子从柱子后走出,黑色紧身衣衬得他如同夜间的鬼魅,细长的影子随着跳跃的火光来去无踪。
他的面容冷峻,可嘴角却是翘起,暗眸中毫无情绪,李子抛起再落回他手中,被紧紧地握住,修长白皙的指节几乎嵌入果肉。
洛无安咧嘴一笑,没人看见他是如何出手,只是眨眼之间,李子已经击中五人的腹腔,他们几乎是同时倒地,甚至没能发出一声闷哼。
灰袍人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似乎在无言地问他到底是谁,为何要对他们下手。
洛无安收起笑容,道:“你们不配。”但到底是不配知道他是谁还是不配其他什么,他们再也不会知晓。
椋朝远远跟着,直至看到黑影进入山庙中。
她没有靠近,只是落在远处的树干间,过了一会,才见那人从庙里走出。云层散开,月光落下,像是洒下满地银屑,同时,椋朝看清了那道人影。
椋朝眼角一跳,目光望着洛无安,心情复杂。许久未见,他似乎跟从前有些不一样。
椋朝从树上跳下,忽然闻到一阵血腥味,气味是从山庙中传出来的,其中隐隐的灵力波动正是熟悉的所遇临仙门之人。她皱了眉,连奔了几步,没再隐匿动静,身影落在庙前。
洛无安察觉到什么,浑身一震,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
他背对着椋朝,椋朝却是紧紧盯着他,离得近了,他的模样更是清晰,似乎长高了一点,但背影望去却是消瘦。
椋朝暗暗叹息,见他仍是不愿转身,道:“你变了不少。”
洛无安不知道他是如何压制住强烈跳动的心,他不敢回头,他怕只要看见那人的容颜,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尽量稳住口吻,道:“是。”
椋朝见他还是一动不动,摇头道:“这么久了,还是不肯见我?”
“我……”洛无安几乎要脱口而出他想,但仍保留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不是。”
“那便是生师傅的气?”
“我没有!”
“那是讨厌师傅,不想认我这个师傅了?”
“我……”洛无安再也控制不住,转过身低着眉,不敢抬眼看椋朝,只是余光注视着她的身影,“我没有,师傅……我,我怎么可能不认你?”
椋朝看着眼前的人,他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如今长成翩翩君子模样,但这般手足无措却竭力保持沉着的样子,令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彼时洛无安不过十多岁,同现今的泠沅差不多年纪,穿着一身碧色罗衣,扎着一个短马尾,束着红绸,模样秀气可爱。
小石子擦过连秦手臂的时候,她顺手接住,转身望去,一眼看见了躲在梨树后的小少年。
小少年手中握着一个木弹弓,显然那颗小石子就是他弹出的,此刻被连秦发现,一张小脸皱着,嘴巴却紧紧抿住,一副倔强不屈的样子。
连秦猜到这是她所暂居的庄中的小公子,似乎是叫洛宁,脾气倒是有趣。她笑了笑,朝洛宁走去,小洛宁仍是仰着头,紧紧盯着她,一言不发,也不跑走。
连秦蹲下身子,伸出手,摊开掌心,递到小洛宁身前,掌心间是那颗圆润的小石子。
“给你。”连秦道。
小洛宁犹豫着没有动,眼睛望了望掌心,又望了望连秦,微微咬着牙。
连秦又往前递了递,小洛宁把牙咬得更重了一分,始终没有将小石子拿回去。
连秦想了想,心念一动,忽地刮起一阵微风,只见周围的梨树枝桠间,白色花瓣簌簌而落,在风中起舞,宛若纷纷小雪。
小洛宁看得呆了,仰着头张大了嘴。连秦接过落下的花瓣,连同小石子倒在他的手里,这才缓缓离开。
椋朝回想起来,不禁面带笑容,他从小便是这样。
洛无安一会没听见动静,忍不住瞄向椋朝,见她唇角微微弯起,心下怦怦跳动,低声道:“师傅……”
椋朝回过神,看着眼前样貌变化颇大,但性格依旧的徒弟,终于还是心软,道:“既然不怨师傅了,便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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