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清晨，赫连憬站在檐下，望着空无一物的天际，雪羽的迟来像根细刺扎在心头。
更让她眉心紧蹙的是燕都坊间骤然掀起的暗涌，茶楼酒肆间流传的话本里，"皇家公主与别国王子私通" 的描绘被悄悄传阅，墨迹未干的谣传如野火般燎过朱雀大街。
当内侍省的传召太监踏入鸿胪寺时，赫连憬正要出门。"陛下在御书房候着，" 太监尖细的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请郡王殿下即刻入宫。"
紫檀木屏风后的御书房光线沉郁，燕皇赵雍背对着门口，龙纹袍服在晨光中泛着冷金。
赫连憬垂首而立，听着案头铜漏滴水的声响，直到那道略显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你就没什么要对朕说的？"
"有。" 赫连憬的声线平稳如旧，惊得赵雍猛地转过身。帝王看着眼前这张过分镇定的脸，压下怒意道："说！"
"陛下明知流言无稽。" 赫连憬抬眼，目光与赵雍锐利的视线相撞，"此事我会解决。至于凉国 ——" 她话锋陡然一转，"陛下可还记得之前许下的承诺？"
赵雍的眼神瞬间变得如鹰隼般犀利，赫连憬平息了迎亲使团被袭的事，他当时承诺会答应一件事。"你想借此让朕推了与凉国的和亲？" 帝王指尖叩击着紫檀木案，"可知此举会让燕国与凉国生出嫌隙？"
"两国邦交岂在一纸婚约？" 赫连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今燕国铁骑已非昔日，河西走廊的商队往来、辽东盐铁的储量，足以与凉国分庭抗礼。" 她顿了顿，看着赵雍骤然收缩的瞳孔，"陛下心里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御书房内一时只有铜漏的滴答声。赵雍盯着赫连憬，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看清这个顶着所谓 "质子" 身份的年轻人。
她对燕国国力的剖析精准得可怕，那双不同于中原人的异色眼睛里闪烁的政治洞察力，甚至超过了朝中半数老臣。
"就算推了婚约，" 赵雍忽然冷笑，"渺儿也不能许配给你。真要如此，岂不是坐实了那些腌臜话？"
"不过是早晚的事。" 赫连憬的回答轻描淡写，却像块巨石投入心湖。
赵雍盯着她坦然的神色，忽然朗声笑了起来，这正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若说之前他有意撮合两人是为国家利益，存了私心，但现在他所为便是真心为了女儿，渺儿喜欢赫连憬，这事虽未在明面上捅破，但燕皇耳目灵通，又怎么会不清楚。
当赫连憬退出御书房时，檐角的铜铃恰好被风吹响。她抬头望向宫墙之外，雪羽迟迟未到的疑云仍在心头盘旋，而更迫在眉睫的，是如何在燕凉盟约的棋局里，为赵渺，也为自己，落下最关键的一子。
御花园的水渍沾湿了她的靴底，远处有宫女偶尔交头接耳，那些关于公主的流言，或许正随着初升的太阳，在宫阙的阴影里悄然发酵。
赫连憬没有出宫，而是往太液池的方向去，那里视野开阔，景色甚好，岸边的芳兰亭正好是个赏景的绝佳点位。
当然赫连憬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赏一池残荷，她总觉得之前几次都会遇到四公主，难免生出一丝疑心，潜意识想要看看会不会再遇到。
赫连憬倚着芳兰亭朱漆栏杆，指尖摩挲着白瓷茶盏，目光掠过太液池残荷。水面漂浮的枯叶随波轻晃，"这茶凉得正好。" 她对着空荡的座位轻声自语，素手执壶，为对面斟满琥珀色茶汤。
茶香袅袅升腾间，远处游廊传来环佩叮咚，两道身影转过九曲桥，鹅黄与月白的裙裾拂过朱栏，惊起池边白鹭。
赫连憬抬眸的瞬间，呼吸微滞。赵渺发间新换的珍珠步摇在阳光下轻颤，见她时眼底骤然亮起的星芒，却在触及姐姐赵沐的侧影后，化作端庄浅笑。
四公主依旧覆着薄纱，只露出眼尾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倒比池面薄雾更难捉摸。
"两位公主雅兴。" 赫连憬起身见礼，余光却不自觉追着赵渺垂落的发丝。少女今日换了合欢花样式的香囊，熟悉的海棠清甜气息随着微风拂过，与茶香缠绕在一起。
赵沐走近，瞥见石案上两杯茶，浅笑道："郡王有贵客？"
"只是景色宜人，无人共赏未免可惜。" 赫连憬指尖摩挲着杯沿，茶汤在夕阳下泛着琥珀光，"便多备了一杯。"
赵沐啜了口茶，纱下的眼尾弯起："雪翠的口感还是这般清冽。只是仅有一杯..." 她忽而转头看向赵渺，"郡王不给本宫小妹尝尝？"
宫女正要上前斟茶，赫连憬却摆了摆手。她将自己面前那杯温度正好的茶，轻轻推向赵渺，素白瓷盏在石案上滑出一道温润的弧线："天热茶难凉，这杯正好，小王还未用过。若公主不嫌弃..."
赵渺指尖触到杯壁的瞬间，耳尖泛起红晕。余光瞥见姐姐似笑非笑的神色，她强作镇定地端起茶盏，浅抿一口。
茶汤入喉时，赫连憬已为自己重新斟满。
赵沐眼见如此，纱下唇角不自觉扬起。这两人佯装正经的模样，倒比太液池的残荷更有趣。
可想到这两日坊间疯传的 "公主秽闻"，笑意又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指尖摩挲着手中瓷盏："郡王入宫可是被父皇召见吗，不知所为何事？"
赫连憬垂眸转动茶盏，白瓷表面映出赵渺好奇望来的模样："不过例行召见。"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晨露未晞的寻常事，"陛下问及在燕近况，关怀罢了。"
"只是如此？" 赵沐轻笑，纱下的目光锐利如针。未等赫连憬应答，赵渺已按捺不住，杏眼亮晶晶地凑过来："父皇都问你什么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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