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已经住了人的单间的主人听到了动静,慢条斯理地移步开了房门,彬彬有礼的同时笑容狡黠:
“你们好呀,我的新室友。闷死我了,终于有新队员陪我一起住了。”
楚玠的亲徒弟,才在全锦赛中交过手的温润如玉荀白羽。
池野忙应声问好,掐了楚归镝的手心,迫使他僵硬的脸露出友善的打招呼的笑容。
荀白羽没问过二人是否需要帮忙,伸手便要接过他们的行李箱帮忙安置,有种云淡风轻默默照顾后辈的大哥风范。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来。”楚归镝往后一扯行李箱,行李箱后滑一截,叫荀白羽的手扑了个空。
他对荀白羽本人没有任何意见和看法,但荀白羽对“老师的孩子”意外地抱有了巨大的热情和亲切,反倒让楚归镝觉得和这人相处起来难受。
要是荀白羽跟岳琛似的能言语上时不时刺他两下,楚归镝还能笑着怼回去,荀白羽越是春风化雨般温和,楚归镝越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
“谢谢羽哥,羽哥来帮我铺一下床呗,全锦赛打得太狠了,我感觉我还没恢复过来,到现在还柔柔弱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
池野同样是自来熟的人,和荀白羽再一相见已经称兄道弟上了,自然地把客厅小床视作了他的栖身之所,一屁股坐下检查坚实程度。
荀白羽温声应好,从储物格中抱出来新的被褥。
楚归镝站着拿眼睛瞪池野:“我有说我就要住单间吗?起来跟我剪刀石头布。”
别别扭扭地不肯就这么接受了池野隐晦的好意。
“我不要,你不懂,客厅其实可以看作是个最大的房间。你别过意不去嘛,大不了轮流住单间,你野哥人好,先给你住啦。”
池野晓得楚归镝睡眠浅,且心思重,要换了楚归镝睡客厅,夜里有人起夜个一两趟,那他还睡个屁。
且没有叫荀白羽一个原住民让出单间的道理,还是池野这个糙汉最能适应客厅的环境。
“谁过意不去了,”楚归镝自是不肯承认,又提着池野的箱子开始忙活,“客厅不好放你的个人物品,我给你放房间去收整好,你东西不许乱丢。”
多年竹马,池野早晓得他就是这般面冷心软的人,应了是,心安理得地看着楚归镝为他忙碌。且嘴甜,给荀白羽搭把手,顺溜地搭上了话:
“说起来我们三个人真是有缘分啊,虽然我和羽哥男单没碰上吧,但是男双碰到了呢,羽哥和小楚男单交了手,现在我们三个又是室友,在国家队的规矩还要靠羽哥指点。”
荀白羽是个老实人,对嘴甜的弟弟最没有抵抗力,把话全掏了出来,有种一见如故的意思:
“规矩谈不上,不至于。就是在国家队,要多做事少说话,要尊敬教练组和大队员们,尤其是有的大队员要是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嗯,可能需要多让着点儿,注意别跟他们起冲突,不然可能都没人愿意陪你练球。队员们以和为贵哈,要发生了什么事,多跟主管教练商量,或者回头跟省队的娘家人商量,别站队别当出头鸟。”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国家队的水更是不知道有多深,一言难尽,对毫无根基的小队员来说最安全的生存法则就是论资排辈,好好打球,能忍则忍。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楚玠脾气那么硬,荀白羽虽和楚归镝交道打得不多,也看出来了他那股子刚直烈性是随了谁,带了丝隐忧,叮嘱道:
“你们有什么拿不准的事,问我也行。”
楚归镝淡然抬眼,说了声谢谢,搞不清有没有真往心里去。
一个宿舍的人往往会一齐行动,楚归镝一通安顿后还没反应过来呢,便被荀白羽一手拉一个地拎去食堂吃饭。
要不是宿舍内有独立的浴室,他们三个人估计还会丝滑地一同上澡堂洗澡……
楚归镝脑补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卧槽,恶俗啊。
总之,同在屋檐下,尽管楚归镝不想与楚玠有关的一切扯上关系,事到如今不得不好好相处了。
荀白羽在就餐高峰期迅速打好饭眼疾手快地给他们占好了四人座,楚归镝没太大胃口,去人最少的窗口打了份套餐,池野这个川渝人无辣不欢正四处搜寻着对他胃口的辣菜,留着楚归镝与荀白羽面面相觑。
不知道说什么就笑一个吧。
楚归镝又对荀白羽缓缓挤出了一个商业尬笑。
荀白羽真乃神人也,对着他僵硬的表情还能夸出来:“圆圆长得真可爱啊。”
青春期的男孩子不喜欢被用“可爱”夸奖,楚归镝嘴角抽搐,趁着池野还没回来,低声说道:
“其实你不用因为谁的缘故格外照顾我。”
荀白羽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是因为别人才照顾你的呢?不能是因为我本来就喜欢你想同你亲近吗?”
楚归镝差点喷饭。
老登你人在哪!快把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大徒弟带走啊!
天不随人愿,一个没走另一个又来。
池野打完饭回来了,竟然带来了另外一个老熟人——端着餐盘臭着一张脸的岳琛。
几人抬手打了招呼,池野解释说是正巧碰上了,刚好一块吃。
哪有那么巧的事。楚归镝轻轻勾唇,像岳琛这种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人特别容易看穿。
岳琛见到他嘴角转瞬即逝的笑容,反应特别大,盯着他问道:“你笑什么?是在笑我吗?”
死无对证的事,而且逗楚玠的这个情绪外露的徒弟特别好玩,一戳一蹦跶,楚归镝道:“我没笑。”
“我看到你笑了。”
“你没证据呀,要不然调监控吧。”
楚归镝料定了岳琛拿不出证据,几句话简单把他噎死。
荀白羽和岳琛是一路从楚玠手底下打到国家队的,感情甚笃,打圆场解释道:
“哈哈,你们刚认识,不太了解彼此的性子,岳琛呢是单打输了之后又难受又想结交小楚,才想找话题和大家亲近的。是不是乍一听有一点像找茬的?”
池野忙道:“还好,大家一块说说笑笑嘛。”
楚归镝点评:“何止一点。”
岳琛气结,执着筷子看满餐盘爱吃的食物,胃口消散,难以下咽。
他自尊心好胜心强,在省队里就勇争第一,楚玠有一点儿万人迷属性在身上的,带过的徒弟都非常在乎“谁是楚指导最喜欢的小孩”这回事,众徒中属荀白羽和岳琛最出众,荀白羽性子淡不与人争锋,岳琛便顶着楚指导最疼的小孩的头衔招摇过市。
但他又不傻,知道徒弟怎么能和亲儿子比呢?
楚归镝到底在楚玠心中的份量重于泰山,而亲儿子偏对他们最敬爱的指导不假辞色,岳琛这怎么能忍?想在单打上给楚归镝一点颜色看看,反被教做人。
楚归镝手指修长,简单吃个食堂都风雅好看得像古代贵公子,岳琛咬了咬牙,想到他赛场上的风姿,暂且在实力面前略一低头,好奇地问道:
“楚归镝队员,能不能请问你,决赛的时候,是怎么接我的发球接那么准的?”
岳琛不仅当场爆哭,回去还冥思苦想三天三夜,他发球的得分率很高的,得意的杀招在楚归镝这儿不起作用,搞不清楚原因他不能释怀。
见岳琛肯好声好气地说话,楚归镝不再逗他,搁了筷子分享道:
“你发球确实很凶,还会晃假动作,我不想吃你发球,所以我不仅是看你的拍型,更听声音、看你手指的发力。手上的动作可以虚晃骗人,而手指不行,而且我听力特别好,我感觉不同的旋转跳出来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池野和荀白羽闻言,抬起了持拍手在空中挥舞模仿发球的动作,刻意观察手指的位置和发力,果然如楚归镝所说。
岳琛惊了:“场馆那么吵,你还能听到球旋转的声音吗?”
“练呗,每一种声音是不同的。你仔细想想,假设是在一个场馆里面,有观众说话的声音,杂音,发球声、球旋转声、球撞拍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每种声音的特质是不同的,并非声音大的一定可以盖过声音小的,完全可以通过有意识的训练摒弃无意义的杂音,放大需要捕捉的声音。”
岳琛不甘又无奈地拿筷子干巴巴地戳着米饭,咽不下去食物,瘪着嘴垂死挣扎道:
“是楚指导教你的吗?”宁愿是这个答案。
楚归镝坦言:“不是,是我自己悟的。”
天坛东路的每个人都是天才,可惜天才与天才之间也有差距和鸿沟,岳琛此刻成为了被甩在后面的那个人,心服口服地接受。
顿了顿,楚归镝又对着明显颓然的岳琛道:“他在我六岁之后,就没有再教过我一点。”
所以不管是荀白羽还是岳琛,和他相比,拥有的东西已足够多足够幸运。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孩子,有什么理由身在福中不知福地嫉妒他。
岳琛吃惊地张了张嘴:“啊?我可以教你啊。”
听起来好像很自大,岳琛解释:“哎呀,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比你厉害,就是楚指导教我但是没教你的部分,我可以分享给你啦。哎也不是,我没有要跟你炫耀的意思……”
越解释越乱,荀白羽没好气地代言道:“他的意思是,大家可以在一块多分享交流。”
“哎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岳琛猛点头。
方才还张牙舞爪刻意摆了张臭脸呢,才一会儿,怎就成了温顺的小绵羊了?
楚归镝慢条斯理嚼了食物,迎着岳琛期待的目光,微笑道:“看情况吧。”
楚玠的徒弟稍微勾一勾手指他就凑上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一句话撩得岳琛又炸毛,他好不容易主动服软一次的:“看情况是什么意思!”
“看情况就是看情况。”
“小爷允许你加我微信好友细说。”
“不用麻烦的谢谢。”
一番小学生斗嘴下来,楚归镝的微信好友还是多了两个人,他为此大为困惑——已经下决心要离楚玠两个宝贝徒弟远一点了,怎么还是被死死地缠上了?
荀白羽一厢情愿地将其归结为缘分。
升入国家队后并非平步青云一路成为世界冠军,可能因为国家队内部的办事流程比较繁杂,楚归镝和池野最初的好几天连主管教练都没有被分配,根据荀白羽的提醒早出操晚打卡,遵循各项规章制度。
可是别的队员各自执行教练们的训练计划时,他俩只能可怜兮兮地自己看着办。场馆中有教练巡视,却不会把目光和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
荀白羽和岳琛有心帮衬,也只能在完成训练计划后抽出一点儿时间。
池野歪在楚归镝身上做抹眼泪状:“我觉得我们好像小白菜啊地里黄啊,没人管我们的。”在省队里,万博文向来把他们两个当宝贝疙瘩看,国家队人才济济,两个小队员淹没在众天才中还排不上号。
“休息好了没?休息好了继续练,没人管我们也不能烂在这里,实在不知道干啥我们就跑两圈,还能练练体能。”楚归镝看得开,还有余力安慰同伴,“别着急呢,薛怀跃有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主管教练没人带,还不是打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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