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臣冷笑一声,“没错,哪怕云巍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本事。毕竟,明面上大昭之中发号施令的皇帝仍是...元平帝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云络与吴挚对视一眼,他们怎么就忘了这茬!
白云客挟天子以制四境,这才是他的目的。
云雪臣道:“这好办,等他们到了,白陵你将俞乘给我掳来,昭恭太子魂魄归来,我要吓一吓他。我相信俞乘将军一定是个识时务的人。”
白陵问:“若他不识时务呢?”
云雪臣抬起眼睛:“那就放他走,让他看看皇宫里那群人是不是要杀他。”
沈飞镜颔首起身:“也只能如此了,俞乘既然来,定然会去拜访安王府,我与王爷先回去,告辞。”
他言辞委婉过了头,惹得云络大笑道:“你说拜访?真不是抄家么。”
白陵冷冷道:“掠夜骑五十人布置在王府周围,保你一条性命绰绰有余。”
云络走出几步,闻言没好气回头道:“好你个白重嶂,本王好歹也是个王爷,你就没有起码的敬意?”
“敬意?”白陵漫不经心道:“海浮灯方才的话你是不是忘了,皇帝逼杀我父亲,我不将你们姓云的皇族挨个一剑穿心已是我大度。”
云络并非当真介意,奇道:“你所言的确不错,都是姓云的,为何不先给雪臣一剑以泄愤?”
白陵目光危险地盯着他。云络干笑一声,摆了摆手,与吴挚沈飞镜一同离开。
白陵原地站了一会,也抬脚出门,他没告辞,云雪臣心知他累事缠身,并未在意,坐在案后低头看起信件来。
午时人散,天上飞鹰身影来去匆匆,一整日竟没个停歇。云雪臣坐在案后看孙端己新传回的消息,重要的便放在左手侧的匣子里,无关紧要的便放在右手侧的案旁。
这里自然没有宦者伺候起居,在云雪臣身旁照看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厮,这小孩是云雪臣在牙行买来的孤儿,胜在不多话,也知趣,云雪臣为他取名暮阁。
看了半晌信件,脖颈垂得生疼,不自主仰头松动筋骨,看清坐在椅里的悠哉悠哉喝茶的白陵时云雪臣吓了一跳,“你..你怎么没走?”
暮阁悄无声息从帘后走出来为云雪臣揉按肩膀,云雪臣由他去了。盯着白陵狐疑道:“你今日难道无事?小心耿烬察觉。”
白陵放下茶杯,不作解释,他三两步上前跪坐在云雪臣身后,漠声道:“出去,我来。”
暮阁有些怕他,手指一抖,行了一礼后忙不迭头也不回退下。
白陵伸出一手,按上云雪臣肩颈,他的手与绵软无骨的女子柔荑自然不同,却也与暮阁只能解皮肉困乏的力道相差甚远。那只大手由轻到重,从他后襟三寸的脊骨一节一节揉按上去,再捏到双肩,轻时如女子,重时又比小厮更为知趣。
云雪臣舒服得想叹息,只觉得白陵此人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杀人越货上马退敌或端茶倒水揉肩暖床无一不可。
他扔下信,索性向身后热源一靠,借由白陵的手指支撑,“无怪乎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
“这话该我来说才对。”白陵不动声色地以胸膛接住他的后背,他如今早已深谙喜怒不形于色之道。
云雪臣嗤笑,头也不回地百无聊赖抓起白陵另一只垂放在膝前的手,翻来覆去地看,随后又张开五指与他比起大小来,散漫道:“你么,你在我这里还算不得英雄。谁家英雄与你一般只会拈酸呷醋,尽翻旧账?充其量——”
云雪臣揶揄地瞥了他一眼,“是个人高马大的贤内助罢了。”
白陵捏肩的手上滑,两根手指挟着眼前人的下颌尖,迫使云雪臣回头。他轻声而恶意地道:“只是贤内助?从西都到拒留关,从拒留关到坤州,为见你一面,我眼巴巴腾出一天从军营出来,床下我都快比狗听话了。不过那些都无所谓,床上你听话就行。”
两侧柱旁燃着烛火,照的云雪臣睫影深而密,他长睫一抬,像从雪地飞起的鸦羽,那个瞬间有股惊心动魄的意味。
白陵于是抚上他的眼睛,轻叹一声,“有时看着你,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是被色相迷眼,还是早就与你相识。”
云雪臣审视白陵片刻,不满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你我手指分明差不多一般长,力量却完全不同。你这手握剑握弓镇压人都堪称得天独厚,榻上仅凭力气,我奈何你不得。”
他难得老实承认。
白陵不禁莞尔,“有人当将军,有人当皇帝,各司其职不好么?他日你要当真想杀我,我说不得也得乖乖束手就擒。再有就是,你太细了。”
“...你说谁细?”云雪臣恼怒地看他,分明觉得他话里有话。
他微微低头就能触及近在咫尺的淡红唇角,白陵心头发热,轻轻吻上去,握在云雪臣手中的大手倏然合紧,与他十指相扣。
那只优美纤长而白皙冰凉的手被白陵握住,对比是如此明显,令人呼吸发沉。
云雪臣回过头去,白陵压下腾烧起来的滚烫心火,他的胸膛紧紧贴在云雪臣脊背上,自后附在云雪臣耳边道:“何必介怀这些?我若是你不能逾越的墙,那你就是我倾尽所有捧起来的那树花。雪与月,梅骨与玉,每样都像你的一部分。”
“胡说八道,”云雪臣不屑这样的形容,他支起手肘顶开白陵,回身坐正,重新拿起书信翻看,口中威胁道:“不要打扰我。”
白陵松开手,将下巴抵在他肩头,从身后与他一同看信,忽然皱眉道:“你要孙端己假意投靠云巍?”
“探出白云客的真实目的。”云雪臣道:“这个人并非此世中人,不能以常理忖度。况且海浮灯方才也道当年来杀萧玉山之人便是他,可见此人武力强悍,机心深重,你要小心。”云雪臣取出底下压着的一页道:“你看这页,众臣子隐隐奉云巍为新帝,虽未行传位之礼,但在西都之内,陆家已经赢了。”
白陵并指在一行字前停下,“陆判要扳倒俞家?”
云雪臣微微一笑道:“没错,俞乘不仅是个弃子,连同他的家族也一并被抛弃。若我没猜错,这回俞乘带兵来,却未必回得去,重嶂,你该回去盯着耿烬,否则我们又要少一枚得力帮手——我指的是,世家这片盘根错节的朽树,我们终于有伸手的机会。你今日来茁州,难道不是为堵俞乘?孙五这封信太及时了。”
云雪臣唇角的微笑洞悉天机:“你我的对手,从始至终只有白云客一人。他就是大昭江山之上那缕黑雾,我们四人的抉择,关乎这个尘世的太平与烽烟。”
在这一个寻常午后,云雪臣心有所感地将这一席话吐露而出。
而虚空之中纵横交错的棋盘里,天道之手大象无形,指尖拈着一枚泛着冰冷光辉的紫微星,重重落下,泛起命运的轰鸣。
云雪臣坐靠在他怀里,侧首亲了亲他的下巴,笑眯眯道:“一晌贪欢够了就回去干活,再忍几日,等第一场大战自拒留关外压下时你要赢了,你就可以将耿烬杀了。夏兵一定会在这个冬天起兵,待你站在天下人的眼前之时,就是我们向白云客宣战之日。”
白陵终于有所感觉,他霍然起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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