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没?”陈浮休看见对面人出神,不满地“啧”了一声,挥了挥手。
“听到了听到了,”曹十七敷衍地点头,从西装里掏出一包哑□□递给他,“你要的东西。”
陈浮休拿在手里一颠,总有两个鸡蛋那么重,能吃两天,他满意地笑了笑,拿在手里抛着玩。
曹十七看着他打了石膏的手,说:“你胳膊骨折不好好卧床休息还有心情吃哑□□。”
“胳膊骨折了又不关嘴的事。你那堂弟真讨厌。”
曹十七一听便知道他说的是谁,将脸一偏嗤笑:“你以为我喜欢他?也就在你哥面前跟狗似的,奥斯卡得主都没他能演。你哥怎么样?”他看着陈浮休将哑□□当作玩具,抛向天空,天真地笑着。
“一切都好。我们得让我哥知道他的真面目才行,奸臣祸害。”
曹十七敷衍地点头:“嗯,不错,你哥喜欢的除了你全都不是好人。你胆挺肥啊,你哥回来了还敢碰。”
“你管我。我不过吃点哑□□,又没杀人犯法,梁幽客可是直接上的吗啡针,你不管,管我吃点人畜无害的哑□□。去,给我倒杯水。”
陈浮休头也不低,眼也不看,一只手精准地摸上线头,一拉一拆一取一含,嚼,往后一仰,舒坦!
曹十七认命地起身:“得,小祖宗,到时候又是我带坏的你。你妈办的慈善晚会还开不开?我没收到请帖,是不是被你姐扣下了?”他边问边估摸着水。
半杯,够了。
陈浮休难以置信地指着这半杯水不到:“你养鱼了?这杯水有没有两指宽?开,当然开,没收到请帖,活该!”
“小少爷,我都是为了你好,”曹十七懒洋洋往沙发上一靠,“这东西吃了满嘴的杏仁味,你哥你姐一个比一个精,一闻就知道,到时候不就得挨骂?你哥还好说,你一撒娇他就没辙,你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一定清楚这玩意到底是什么,吃两口解解馋得了。”
“她又不吃她怎么知道?”陈浮休问,一边一把一把把哑□□往嘴里塞,将杯子向曹十七一推,“倒满。”
曹十七不回话,随手往里放了一条项链,水顿时溢出来。
“这几天联系不上你……不过看你四肢齐全,问题不大。”
“我姐没管,她忙得脚不沾地,才没有时间管这点鸡毛蒜皮,也没告诉我妈。你这,乌鸦喝水?”他歪着头看他。
曹十七方才慢吞吞起身,另拿一只杯子,倒了三分之二,他思索着,“嘶”了一声,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啊,我算了一晚上,最保守也是你姐请祠堂家法把你腿打断,我还准备了止痛药和护膝给你,要不是你姐把你领走你走得太急没给。”
“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倒满。”陈浮休嫌弃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摔,“她忙得脚不沾地,把咖啡当水喝,这几天就没睡过,黑眼圈重得都要掉下来了,我看她一脸憔悴,满眼的红血丝,像死了老公没了工作,就这还把唯一的一张床让给我,守了我哥一夜。没办法,我姐最重要的人就是我。”他话说到这里有些得意,两只手托着脸,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嘴角含笑。
“那你还给她添麻烦?”曹十七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做人不能忘本。”
“怎么说话了?”陈浮休十分不满,并一把将水杯夺过,“我一没杀人二没犯法,五好青年,搁从前能举孝廉。”
“喲,不错,还知道举孝廉了!我家的公子会历史哟。”
陈浮休刮他一眼,十分不满:“我又不是文盲!”
他一口气将水一饮而尽,起身随手放到桌上,向外走:“不和你扯了。喝了水还是满嘴杏仁味,呸呸呸。”
陈轻舟走近,办公室外人齐刷刷站起,一双、两双、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像黑夜中的猫头鹰。
钟敏迎了上来,她两颊霞红,气喘吁吁,额头汗珠滚动,显然拼命拖了许久,她看见陈轻舟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的光,紧紧注视着她,两军交战陷入焦灼,弹尽粮绝之时终于等来了援军。
陈轻舟深吸口气,脸色不变:“久等,一个一个来,请进。”她推开门,放下包,坐上那只笨重华贵的木椅。
钱太太拿出一份合同放到桌上,向陈轻舟面前一推:“你可真让人好等,陈社长。”
“给钱太太倒茶。”陈轻舟道。她拿起合同,只见合同上甲方一栏已经签名,上写着:
甲方自愿将所持《新报》报馆资格股伍千股(占总股本5%),每股票面银元壹百元,无偿赠与乙方,乙方承诺接受。依《新报》章程第三百四十七条,董事须持股≥2%。该资格股让渡后,乙方方具备被提名董事之权利。
本约签署后三日内,甲方将3%股份(叁千股)变更登记至乙方名下;
待舆论平定达成后五日内,甲方将剩余2%股份(贰千股)完成登记。
双方不得向任何第三方(含股东、政府机关)透露本赠与义务事项,违者支付违约金银元叁万元;
甲方保留权:若乙方未履行本约第二条义务,甲方有权无偿收回全部股份;
乙方保障:甲方需确保所赠股份无质押、无司法纠纷,否则双倍赔偿乙方损失(以票面价计)。
钱太太时不时看一眼表,在一旁催道:“既然没问题便签名吧!”
陈轻舟抬头:“这份合同是哪位律师起草?”
钱太太心里一颤。
一旁西装革履的律师站了出来,他看起来年轻而倨傲,留着卫生胡,双手提公文包:“是我。”
陈轻舟将合同一倒,手指着“资格股”三字看他:“你老师是谁,哪所学校毕业?”
“您有何高见?”
“一,公司法并无资格股概念,只有普通股、优先股。
“二,条件模糊,舆论平定,怎么才算平定?怎么个定义?
“三,违者支付违约金银元三万元,一九三零年《民法》第二百五十二条规定,要求违约金应合理预估损失,而三万银元远超百分之五股权票面价,此条款无效。
“四,赠与合同依一九二九年《民法》第四百零八条,赠与人仅就故意或重大过失担责,乙方保障条款无效。
“你老师是谁?”
她每说一句手指向下一划一顿,一二三四,划到最后将合同一推,推到律师,钱太太脸色难看,年轻律师急忙将合同收入怀中。
“鄙人法政大学毕业,师从川久……”
“是吗?”陈轻舟笑了,一双眼睛犀利地看着他,“你对你的老师在律师界毫无威胁。”
年轻律师脸色变了又变,紧紧拽住怀里的合同。“您又是那所大学毕业?”
陈轻舟笑了,向后一靠,十指交叉:“本人不才,公费赴美,拉德克里夫学院博士毕业。”
年轻律师看着她,又去看钱太太,钱太太点头:“陈社长是有名的女学士,在清华旁听,庚款考试总分第三,做过一任世界青年大会代表,大家都说,一个女人这样上进真是难得。”
陈轻舟客气:“哪怕,钱太太这样的巾帼豪杰有气魄有手段,上能管理公司,下能打理家业,又慈悲为怀,热心慈善,不知挽救了多少失学儿童。”
钱太太笑着,嘴角翘起的幅度是最标准的淑女:“我没上过学,所以最知道上学的好,满腹的谋略除了辅佐他还能辅佐谁了?”
“辅佐自己。”
钱太太一愣,却笑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听见,她在一瞬间剥开了贵妇人的心,只是一瞬间,不过足够一个人在夜半无人的时候望着月亮想一辈子。
“这份合同有什么要改?”钱太太一只手轻搭上书桌。
“有几点。第一,修改资格股,”陈轻舟一顿,看律师,他双手拎着公文包懵在原地。
蠢货。
钱太太一瞥律师:“还不快记?”
律师方才手忙脚乱拉开公文包掏出纸笔拿在手中,陈轻舟继续说下去:
“改为甲方自愿将所持《新报》报馆普通股三千股,总股百分之三,下称资格股,依《新报》章程第三百四十七条作为乙方董事任职资格凭证,另赠普通股两千股,占总股份百分之二,乙方享完整股东权益。
“第二,明确舆论平定条件。
“第三,乙方保障后半句修改为若因甲方故意隐瞒导致损失,按实际损失额赔偿。
“第四,违约金应分层设计,向普通股东、政府机关、大众泄密应赔偿不同金额。”
律师笔下沙沙声不断。
钱太太问:“记好了吗?”
律师重重划下最后一笔,抬头,他额角溢出星星点点汗:“记好了。”
“那么,先行告辞,合同重新修订好后我会派人送来。”钱太太冲她点头。
“等等,还有一点。”陈轻舟看着她,“我要求代持,不直接具名股东名册。”
资格股是她留给自己的一张底牌。
股份转让需书面通知其他股东,并经过董事会过半数成员同意,然后向上海社会局提交《股东名册变更申请书》,因为在租界还要在工部局商业处登记,并由外籍律师公证,繁琐,复杂,并一定会打破她与刘易斯、周子健微妙的平衡。
现在,刘易斯奔波应酬,周子健费心写稿,而她卧底《周报》收集证据计划改革,三权分立,一切挺好。
钱太太皱眉:“什么意思?”
“我会通过外籍律师代理使用英文名挂靠。”陈轻舟微微笑着,一面按呼叫铃,是慢走不送。
只要她能平定舆论……
是否登记真实姓名,管她了!
钱太太点头,一手挽着包,转身离开,律师紧随其后。
吸毒违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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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哑□□ 股份转让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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